虽已至秋日,天气不热也不凉,众人围坐在金宝儿身旁,听金宝儿婉婉道来。
荆氏一族,祖上可追溯至先秦年间,彼时百家争鸣、匠艺纷杂,先祖凭一手超凡绝伦的机关傀儡与榫卯绝技,在匠人界颇有威望。
汉时曾为诸侯打造可自动起舞的木质伶人,关节以精妙榫卯衔接,暗藏丝线机关,一经启动,伶人翩翩起舞、婀娜多姿,仿若活人,惊艳四座,助诸侯宴饮扬名,自此家族声名鹊起。往后数百年间,每逢盛世大兴土木,必有荆氏族人身影穿梭其间。
大唐盛世,营建大明宫,先辈率族中巧匠奔赴。大明宫规模宏大,殿宇楼阁要求极致奢华。荆氏一族负责诸多关键构建,以榫卯技法拼接斗拱,层层堆叠、稳固如山,华美繁复远超寻常;特制机关兽用于搬运巨石,力大无穷且行动精准,让工程进度远超预期。
竣工时,宫殿巍峨壮丽,飞檐斗拱巧夺天工,机关暗室隐秘实用,引得帝王龙颜大悦,赏赐颇丰,家族荣耀达至巅峰,诸多权贵竞相邀约合作。
至宋时,战火频频,族人并未隐世自保。他们为城防打造巨型投石机,机关改良后射程更远、威力大增;随军的精巧榫卯营帐,搭建拆解便捷,遮风挡雨还坚固耐袭,助力军队南征北战,保家卫国同时,技艺也在实战里淬炼升华。
大明永乐年间,成祖朱棣决心迁都北京,广纳天下能工巧匠,欲将那北京城修筑成举世无双的煌煌帝都。隐居百年的荆氏一族,身负祖上数千年绝技,自是应召而来。
榫卯技艺更是大放异彩于宫殿建造。荆氏工匠们巧手施为,榫头卯眼严丝合缝,仿若天成。每一处斗拱,凭借榫卯巧搭,层层叠叠、错落有致,撑起殿宇巍峨飞檐,历经风雨亦坚如磐石。
其间,偶有巨型木梁因受潮变形,危及整体框架,眼看工期紧迫,族中高手当即操控机关人偶,深入梁架底部微调。人偶关节灵活,依指令伸展、旋转,精准嵌入特制榫卯加固件,化险为夷。
正说着,金锦儿双手紧攥着藤条和树枝走了过来,撇着嘴,扫兴地嚷嚷道:“打小就知道你爱吹牛,净说些有的没的。你讲的这些,十有八九是道听途说来的,没几句真的,听着就没劲儿!也别弯弯绕绕了,直接讲讲怎么咱们是怎么被抄家流放的吧……”
金宝儿柳眉倒竖,狠狠瞪了她一眼,抬手冲她不耐烦地挥了挥,呵斥道:“去去去,少在这儿搅我的局,抄家流放才是胡说八道,我们那是被栽赃陷害的,你还是一边待着做你的绳索去,别在这儿捣乱!”
金锦儿拽着藤条走向洞口,高声嚷嚷着:“乱世之中,清白如纸糊灯笼,一戳即破;手艺人心怀赤诚,却常沦为权谋牺牲品,唯守正道、远纷扰,方能护家族周全。希望姐姐别忘了这族训……”
金宝儿忍俊不禁,撇嘴一笑,说道:“这丫头虽然跟着我长大,没见过族人,但我教她的族训到是记得烂熟……”
转身讲起了故事,时间来到明世宗嘉靖年间。
明世宗三十六年四月十三日午后,乌云蔽日、惊雷炸响,暴雨如注,狂风肆虐,宫城被裹挟其中。申刻时分,骤雨稍歇,却突现一道惨白的闪电直直劈中奉天殿,“咔嚓”一声巨响,殿顶瞬间蹿起火苗,那火像是被恶魔唤醒,眨眼间便成燎原之势,贪婪地吞噬着殿内的雕梁画栋。
风助火势,火借风威,滚滚浓烟裹挟着火星,迅速朝华盖殿、谨身殿席卷而去。不多时,相邻两殿也被火海吞没,噼里啪啦的爆燃声不绝于耳,热浪灼人。更骇人的是,火势丝毫未减,一路奔着午门烧去,通红的火光将大半个宫城都映得透亮,宫人们哭喊奔逃,乱作一团。
那夜,内烈焰熊熊,直冲云霄,京城百姓遥遥相望,皆被这惊人的景象所震撼。火光映红了半个京城,犹如白昼,直至深夜亥时,火势方缓缓平息,然而此时的三大殿却已沦为一片废墟。百姓们对此议论纷纷,或以为此乃上天之怒,或忧虑皇宫之安危。
世宗皇帝深信天道轮回,酷爱道教修炼,视之为国家长治久安、天人合一之道。此番雷击焚殿,宛如苍穹降下的严厉警示。御书房内,见外面红光冲天,太监连滚带爬地冲进御书房,脚步踉跄禀报道:“皇上,走水了,雷击奉天殿,三大殿都着了。”
皇帝愤而不惊,一夜连传数旨,最重要的督促内侍与工部官员,务必全力抢救大典,幸得抢运及时,《永乐大典》才逃过一场浩劫。火势越烧越猛,丝毫不减,见火势难以控制,遂下令宫中众人,迅速撤离,以免伤及无辜。
纷乱一夜,天色微明,辰时时分,传召内阁大臣筹备重建事宜,内阁首辅严嵩、次辅徐阶等一众内阁大臣匆匆赶来,世宗皇帝痛心疾首,声色俱厉地说道:“天威震怒,百年宫城,遭此大火,三大殿毁于一旦。朕命尔等即刻筹备三大殿重建之事,不得有丝毫懈怠。一切优游养高及迟钝不趋事者,最切所齿,诛遣不逾时刻。”
话说目光横扫在场众人,看了一眼严嵩,继续吩咐道:“严卿总领此事,调配各方人力、物力,所需银钱,着户部速速筹集,不可有误。徐阶,协助严阁老,监督工程进展,一应细节皆要汇于朕。”
商讨了良久,为了确保三大殿的重建工程顺利进行,严嵩委派了多位工部能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