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之上,月色迷茫,商依米坐在屋顶上,看着对面屋里的男子,轻轻叹了口气道“有时候,两个人仅仅只是相遇,便是个错误,对于我而言是如此,他亦然!”
许是因身在梦中,二人深夜出行,并不觉寒冷。合欢坐在她的身边,到处寻找着膳房的位置,随意回道“竟然是错误,那便回来,佛曰;回头是岸!”
商依米只是轻笑,视线却牢牢停在安清玉身上,收不回来。她说“可我已经泥足深陷,回不来了,还有……这里只是梦境,没有吃的”
“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怎么知道我嘴馋了!”合欢小声嘟囔,却不再四处张望。
见那小孩子赌气的模样,商依米只能安抚她,说道“好了,别气了,正戏才刚刚开始”
当今太子名唤安清玉,天下皆知。傅秋依亦然,当时只觉这名字出尘好听,但未想到,人比名字更好。
傅秋依刚想行个大礼,虚拖着她的手却阻止了接下来的动作。安清玉引着她站直身子,笑着道“当年瘟疫横行,姑娘以身试药,早已是百姓心中的大英雄,而如今不辞千里前来为我治病,这一拜,理当由清玉来”
说着,当真盈盈一拜。傅秋依吓得嘴角抽了一下,盯着眼皮子底下两个圆圆的发旋,盘算着,回谷之后可以和爹爹商讨一下,都说两个发旋的人脑袋瓜子都很聪明,也不知是真是假。
傅秋依不是没有受过更大的礼,病人家属偶尔激动之下,便喜欢下跪来表达自身激动的心情,可以往经历的,全部加起来也不及这位有压力。傅秋依觉得,这是变着法的,逼自己救好他啊。
皇帝眼中含着欣赏,望着两人道“吾儿说得甚好,当初本想好好奖励令尊,不过神医谷素来的规矩在那摆着,朕也不好说些什么,此番救好吾儿,定有重礼答谢姑娘”
安清玉站在一旁微笑着,若不是不经意间眼中一闪而过的痛楚,傅秋依还以为他真的没有什么。
‘小神农’之名可有可无,神医谷的人本就不在乎虚名。许是对安清玉的第一印象实在好过头了一些,她真想还他一个健康的身子。
“秋依定幸不辱命”
拜别皇帝、皇后,兜兜转转到了太子东宫,安清玉走了一路,本就苍白的面容更显憔悴。其实这一路也没有多长,不过百步路程,他却走得比谁都累。
金碧辉煌虽好,但看多了也会麻木,进了安清玉的寝室,傅秋依将自己的药箱放在圆桌上,便一心等着侍女将安清玉扶至床边,弯腰脱下鞋袜,伺候人躺好。
床边早已备好椅子,傅秋依揉着略有些酸疼的胳膊,迅速坐在椅子上,拉开安清玉的袖口,三指搭在他的脉搏上,盯着那人苍白的面容,忍不住出声训斥道
“只剩下半条命的身子,你还敢随意糟蹋,不好好躺在床上养着,出去瞎跑些什么,活腻了不是!”
话音刚落,安清玉的表情瞬间僵硬,甚至一旁伺候的人,都默默地的把头低了下去,恨不得自己刚才什么都没有听到。
傅秋依平常训斥人习惯了,特别是那些不听话的病人,冲动的话语,往往都是脱口而出,虽说的确是发自好心。但有些人骂得,有些人骂不得,安清玉很明显就是后者。
生平第一次想抽自己耳刮子的傅秋依,在一屋子的寂静中,十分淡定的收回手,一脸严肃的道“医者仁心,望殿下能体谅”。
心里紧张要死,她小心翼翼的去偷看床上之人的表情,却见安清玉一脸了然的笑,真恨不得时间能够重新来一次。
“傅姑娘是真性情,故而才如此担心”,他亲自伸手抚平被卷起的袖子,又道“清玉此番是早闻姑娘盛名,得知姑娘前来,便忍不住亲自前去迎接,瘟疫过后,清玉是真心敬佩姑娘”
当着她一介江湖女子,自称清玉,可见真心。傅秋依觉得胸口有些欣喜,又有些发闷,敬佩虽好,但总有些美中不足。到底是那不足,她也说不出来,索性便不再去想。
“你讨好我也没有用,能救的我自然会去救,救不了的,也无能为力”
“那是自然”安清玉笑得更加灿烂,无力的靠在高枕上,散发斜至胸前,双眸似含着春水一般,盈盈发亮,本来平凡的五官,凭空生出一股妩媚来,他嘴角上扬,轻声道
“除了‘小神农’,听闻姑娘还有一个名号,叫做阎王不依,只要是姑娘想要救你,即便是阎王爷也抢不走,小小奇毒,定难不了傅秋依”
安清玉并不想死,相反……他太想活了,因此拖着这样的身子,他还是要亲自去接傅秋依。安清玉清楚,神医谷的人,大多性子清高,钱财不贪,名利不动,威逼利诱更不是聪明之法。唯一可行,让他们全心全意的为你医治,只有一法,便是走心。
虽说神医谷清高,但偏偏又都是些烂好人,只要能打动他们,即便是死,他们也会医治好你,更别说,傅秋依还是谷中的佼佼者。
傅秋依的依,是阎王不依的依,她自己比谁都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