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旗开躺在床上,林清梅在梳妆台前精心地敷着面膜,桌旁是她刚刚画好的黄山迎客松铅笔稿,还没有着色。
除了梳妆台那盏台灯,房间顶灯关了,屋里显得有些昏暗。
贺旗开极为严肃地把自己的想法一股脑儿说给了妻子。双手不停地比划着,语气急切而坦率:
“清梅啊,看这样子,贺胜肯定是没有考好。万一他进不了黄山市第一中学,三年后考大学就——唉,渺茫啊。我想着应该去找我们办公室主任温泉帮帮忙。那家伙虽说有些滑头,估计能看在我这么多年勤勤恳恳工作给他贴金的面子上,十有七八会出手相助的。”
话虽然如此说,此时贺旗开的内心同样犹如一团乱麻,而且还没有底气。一方面他觉得自己为工作付出了这么多,温泉多少应该念及这份情分帮这个忙。“我平日里工作兢兢业业,从不偷奸耍滑,为办公室争了不少光,温泉应该不会拒绝我这个小小的请求吧?”可另一方面,他又深知人情世故的复杂,“如今这社会,求人办事哪有那么简单,真的能靠这点情分就成吗?万一温泉不买账那得多尴尬,以后在单位还怎么相处?”想到这,不禁有些犹豫和担忧。
“哎呀,贺旗开——”林清梅急得差点儿跺脚,眼睛瞪得大大的,声音提高了八度后看了看门外又降了下来,压着嗓子说,“你可真是天真!都说人难求——那啥难吃,世上哪有那么容易的事儿?你以为光凭你工作勤恳人家就会帮你?给你能耐的。现在办事不送礼能成吗?脑袋咋就不开窍儿呢!”
贺旗开挠了挠头,一脸困惑地问:那咱们送什么好呢?
林清梅咬着嘴唇,在屋里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来回踱步,一边走一边念叨:
“送钱太直接,显得咱们俗气,而且……还有,送些名贵的烟酒?又怕人家不稀罕。送些保健品?不知道人家用不用得上。而且,万一不小心买到了假货,彻底完蛋了……唉,是挺愁人啊!”
贺旗开坐在床上,双手撑着膝盖,唉声叹气:真是让人头疼,这不行那不行,到底该送什么行?
林清梅停下脚步,双手叉腰,气呼呼地说:你倒是想想办法呀!不能就这么干等着。咱们得赶紧拿个主意,儿子上学的事儿可耽误不得!
昏黄的灯光映照着她焦急的脸庞,阴影显得格外浓重。
贺旗开无奈地摇摇头:我能有什么办法,我又不知道人家温泉到底喜欢什么。
林清梅眼睛一瞪:你不知道去打听打听?去问问单位里跟他走得近的人,总能知道点儿啥吧。再说,你是他的副主任——
“我?只是工作上的关系,平时他们那帮家伙吃吃喝喝我从不参与。”贺旗开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说,“打听谁呢?多不好意思啊。”
林清梅:这边抹不下脸儿,那边难为情,到底要怎样?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儿子没学上——不对,是进不了重点高中?
夫妻俩在焦虑和纠结中反复商量着,好半天拿不定主意。最后,林清梅一挥手,说道:这个闹心——我拍板了,就送酒!送好酒——研究研究就需要“烟酒、烟酒”,温泉不抽烟,直接上酒!
…………
正值中午,教育局大楼里的工作人员大多回家或去逛街了,办公楼里显得格外安静。贺旗开拎着一个布兜,里面装着两瓶价格不菲的好酒,是林清梅上货时特意求人给的进价,尽管如此还是贵得令人咂舌。
贺旗开神色紧张,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眼神游离不定,左顾右盼。趁着难得的空当儿,把布兜藏在身后像做贼似的,蹑手蹑脚穿过走廊钻进了温泉的办公室。
温泉正盯着电脑屏幕看,好像是在处理文件,冷不丁被突然闯入的人吓了一跳,赶紧关闭电脑页面,然后才抬起头,惊叫道:哎呀,旗开?鬼鬼祟祟的,吓我一跳!
贺旗开满脸通红,眼神躲闪,结结巴巴的:温主任,这……这是我的小小心意。
说着,手忙脚乱地把布兜放到温泉面前,差点儿砸翻一旁的鼠标。四目相对十秒后,贺旗开又笑着把布兜的口往下撸了撸,露出酒的商标。
温泉眉头一皱:旗开,你这是干什么?赶紧拿走,咱们同事之间可不兴这个!
贺旗开搓着手局促不安地:温主任,您看,我家贺胜上学的事儿——虽然分数没下来,我——我心里始终没有底——还得您多费心。我这……我这实在是没别的办法了。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目光中满是期待和恳求。
虽然话说得颠三倒四、不着四六的,温泉却立即就明白了。站起身来,双手背后,微笑着连连摇头道:旗开啊,你可真是见外了。咱们共事这么多年,我这人你还不了解吗?能帮忙的我肯定会帮,只是——这礼我不能收。
语气看似坚决,眼神却在不经意间瞟向了那两瓶酒,又向门外望了望。
贺旗开急得额头汗大如豆,又把布兜往桌子里面推了推,险些把酒给弄倒,说:温主任,您就别推辞了,两瓶水——水酒,略表我的一点心意。没别的意思,您还得求人呢……
温泉脸上露出一丝为难的神色,犹豫了片刻,眼珠子转了转,笑了:旗开啊,你看你这么实诚,那这酒——我就先收下,事儿能不能成,我可不敢打包票。毕竟黄山市第一中学——你都知道,前几天大市长都过问呢……
贺旗开连忙点头,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