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阳光柔和地洒在黄山市区的大街小巷,温馨气息扑面而来。两旁的梧桐树郁郁葱葱,街边的早点摊飘出阵阵香气,除了各色粽子,还有热气腾腾的竹衣馄饨、咸香可口的石头粿、汤汁鲜浓的笋干肉丝面,引得路人纷纷驻足。
贺旗开骑着电动车缓缓行驶在熟悉的、充满人间烟火气的街道上,心情却糟糕到了极点。眉头紧紧拧在一起,仿佛打了个死结,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忧虑和烦闷,嘴里不停地低声咒骂着:这孩子,真不让人省心!难道,这就是传说中他么么的叛逆?
握着车把的手因为用力而关节发白,双腿狠狠地蹬着踏板,发着无用的功,电动车在贺旗开的操控下有些晃晃悠悠。路过一个十字路口,红灯亮起,他不耐烦地猛一刹车,车子戛然而止,险些向前扑出去。
望着眼前来来往往的车辆和行人,贺旗开的思绪又飘回到儿子的身上。“这小子怎么他么么的如此之倔,超过‘黔之驴’了,说什么都不听,可把老子给愁坏了。”心里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沉甸甸的透不过气来。
绿灯亮起,贺旗开重新启动电动车,继续前行。城市的喧嚣声在耳边回荡,却仿佛置身于一个无声的世界,满心都是儿子的事情。
黄山市教育局,楼体庄重威严,米白色的墙体在阳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明亮。贺旗开骑着老旧的电动车匆匆驶进大院,神色焦虑,心不在焉,停车时仅差一毫米就刮到了旁边的黑色轿车,那是办公室主任温泉的。惊得他猛地一扭车把,嘴里忍不住嘟囔了一句:哎呀,我的小电驴,你可别刮着四个轮子的,不然,把你给人家都赔不起。
匆匆忙忙地锁好车,贺旗开快步向大门走去。刚进门,迎面就碰上了同办公室的刘云海,他一脸惊讶地说道:贺哥,刚才温泉主任找你呢,他还奇怪从不迟到的你今天怎么来晚了?
贺旗开眉头紧皱,急切地问:找我?什么事?
刘云海耸了耸肩:他没说,猜也能猜出肯定是材料啊。
“那没和你说别的什么?”
“没有,估计他知道我的水平,跟我说属于是白废话。”刘云海摊开双手,无奈地笑了。
刘云海身高大概一米七五的样子,由于参加工作不久,身上还带着初入社会的青涩气息。脸庞稍显黝黑,那是农村生活留下的独特印记,应该是阳光和土地在他脸上共同绘制的色彩,透露出质朴和单纯。头发乌黑而浓密,简单地剪了个利落的短发,没有刻意打理。穿着朴素,经常是一件简单的白衬衫搭配着一条深色的裤子,衬衫虽然有些旧了,却洗得干干净净。
因为他分配到教育局才一年多,有些工作还不能很好地上手,所以,只要是重要材料,温泉都会直接向贺旗开布置。
贺旗开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好,“这回可麻烦了,肯定是大材料,今天为何如此不顺?儿子的事情已经让我焦头烂额,哪有心思弄材料——老天爷啊,可别再出岔子喽。”
一边默念着,一边加快脚步朝办公室走去。贺旗开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坐在办公室那略显古朴的办公桌前,手指无意识地摆弄着红色圆珠笔——那是他改稿专用的。
“去找温泉?不,等等。可是——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不对——能躲一会儿是一会儿……”脑海里,两个小人儿在激烈的对话,好像要吵起来了。
负责给领导写材料的贺旗开,还是迎来了温泉主任的主动登门、亲自造访。他脚步匆匆,神色严肃地走到贺旗开桌前,双手撑在桌面上,郑重而微笑地交待道:
“贺主任啊,有个重要任务,局长要去市里给领导汇报工作,得赶紧写一份材料,重点是关于今年中考招生的。记住,一定要体现领导的意图,市内各高中的招生除严格按照学区来办,重点高中更要严格控制‘关系生’和‘花钱生’,这可马虎不得的!大市长亲自听汇报,局长说必须写出高度,点名让你操刀,必须拿出你主任级秘书的水平和手笔啊。”
只要有材料要赶工,温泉就叫他“贺主任”,估计是想提醒他“身在其位,要谋其政”。
贺旗开机械地点着头,嘴里应着“好的,主任,我知道了。”可他的心思却全然不在这工作上——儿子那执拗的表情和坚决要去旅游的态度在他脑海中不断浮现。
“拜托了。”温泉笑呵呵地看了一眼贺旗开,转身走了,到门口儿又扭头说,“辛苦啦。”
贺旗开又是呆呆地点头,心说:不仅心苦,命还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