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月红瞄准钢钎顶盖,双臂抡圆一锤砸下。
恰在此时,梁栋察出钎尖有些歪斜,没有完全楔入石头缝隙,就双手摇着钎杆左右晃晃以作挪移,不想竟致左手暴露在了锤下。
周月红发觉铁锤下落方向正对梁栋的手,但因用力过猛撤手不及,只得赶紧把身体向旁一歪,结果便是锤脑带风掠下,锤脑坚硬尖利的棱角,斜斜擦过了梁栋左手的大拇指。
鲜血瞬间汤汤流出,染红了梁栋的手腕衣袖。
梁栋丢开钢钎,右手五指紧紧攥住左手拇指,口中吐着“咝咝”冷气跪倒在地,鲜血滴滴淌落在了眼前石上。
周月红自知闯了大祸,吓得面色煞白,呆呆站在原地,双手握着铁锤说不出话来。
梁巧巧最先发现梁栋受伤,立刻丢下铁锤穿越人群快步奔来,一面捧起梁栋左手反复察看,一面颤抖着嗓音尖声喊叫:“哥,你疼吗,哥你疼了就哼哼一声呀!”
尽管冷汗顺着前额两颊滚滚涌流,连珠成线,脸色也在瞬间变得惨白如纸,但是梁栋却咬紧牙关冲着梁巧巧摇了摇头,并不哼出一声。
“月红姐,你……”梁巧巧放开梁栋,呼的站立起身,手指周月红厉声喝道,一语未完便戛然而止;因为她看到周月红站在跟前动也不动,满面惶急的望着梁栋,两只眼珠瞪得又圆又大,似乎立刻就要涌出泪来。
“没事没事,怨我,真的怨我!”最初钻心的疼痛过后,梁栋颤抖着嘴唇,开始反复向梁巧巧做着解释,以证明此次事故的责任完全在于自己。
梁巧巧不再责怪周月红了,只转身过来抱紧梁栋肩膀,一面从兜里掏出手绢蘸着他脸上的汗珠,一面柔声细气的说道:“哥,你一定很疼吧,脑门上都淌出了这么多的汗珠子。我陪你去卫生所里包扎包扎吧!”
梁巧巧的叫声惊动了周围的民工,也惊动了莲花落、四赖子、驴娃和高二寸,大家纷纷放下锤钎四面围拢过来。四赖子咋咋呼呼的嚷道:“啊呀流这么多血,得赶紧送卫生院止血包扎,要不然落个残废或者得了破伤风,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没事没事,区区一点小伤搁得着去往卫生院?”第二阵疼痛过去,梁栋已觉轻松了许多,一面说话一面腾开右手,从石头缝间捏了一小撮细土撒在伤口处。
细土开始尚能覆盖鲜血,但鲜血很快就又洇湿细土,继续汤汤滴落起来。
莲花落捧起梁栋的手看了看道:“伤口看样子不会有啥大事,可谁知伤到骨头没有;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去往卫生所一趟检查检查吧!”
梁巧巧也说:“哥,就去往卫生所检查检查伤到骨头没有吧!”
“对对,是得去往卫生院检查检查伤到骨头没有!”四赖子看来早把刚才的不愉快抛在脑后,表现出了空前的热情,说完抓住梁栋一条胳臂,一下就把他的身体撂在自己背上,然后大步流星的朝向卫生所方向跑去。
梁巧巧急忙跟在后面。
驴娃和高二寸对望一眼,也急忙跟着跑在后面。
在此期间,周月红始终低垂着头,片言不发的站在人圈外面;待四赖子背着梁栋,梁巧巧和驴娃、高二寸跟在后面跑出老远,这才双手捂脸,无声的淌着眼泪慢慢蹲到了地上。
“放下,我没事,这么一点小伤哪里值得这样小题大做?让人看见还误以为我英勇那个了哩。四赖子你快放下我!”路上,梁栋极力挣扎着叫道。
四赖子哪肯轻易放下梁栋,只管快步如风的向前跑着,边跑边说:“梁栋你别犟,伤口不包扎好,回头落个残废或者得了破伤风,你再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那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着去!”梁栋说道。
说话间,两人已先跑至十林公社卫生所门前,梁栋看到岁向前独坐门内,双脚蹬着狭长的船型药磙两侧的把柄,正在碾压什么药料;刚想挣扎下地,四赖子却并不停步,只管继续向前匆匆跑去。
“过了,跑过了,卫生所已经过去了!”梁栋急得拍着四赖子的肩膀提醒叫道。
“没过,我们不去卫生所,”四赖子答,“你这种情况必须得到卫生院检查!”
“我不去卫生院,要去就去卫生所!”梁栋挣扎说道。
四赖子见梁栋挣扎得越来越厉害,只好用坦白的语气说道:“梁栋,你以为我背你去卫生院只是为了你吗?不错,我背你去卫生院确是为了你,但更是为了我自己……”
“为了你自己,什么意思呀?”梁栋诧异问道。
“这个就别多问了,你问我也不会告诉你的。”四赖子摆出颇不耐烦的样子道,“总之先把你的手指头包扎好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