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棠站在工地东南角的一面高坡顶上,左手掐腰,右手将“公鸡号”举到嘴边,鼓起腮帮奋力猛吹:“滴——滴滴——,滴——滴滴——”
伴随着“公鸡号”嘹亮的乐音,原本分散各处或坐或躺稍作歇息的男女民工们纷纷提钎扛锤,集合一处,排好队列,然后快步走向各自的工作段位;叮叮当当,锤钎碰撞发出的脆响,咔咔嚓嚓,巨石皴裂发出的钝音,很快便再次充斥了整个工地。
梁巧巧手掌钢钎,依旧魂不守舍,满脸痴痴呆呆的表情;有两次梁栋抡锤砸下时候,梁巧巧钢钎忽然歪向一旁,要不是梁栋及时收手,铁锤差点儿就砸中了她的双手。
“掌好钎!”梁栋喝道。
梁巧巧回道:“掌得好着呢!”
“掌得好怎么会歪了?”
“我怎么知道它就歪了呢?”
“学会犟嘴了啊?”
“谁让你整天叫我花喜鹊、破收音机呢!”
面对梁巧巧这种油盐不进的态度,梁栋可真是豆腐掉进灰窝里,——吹不得打不得;想了想,为让梁巧巧彻底死心,梁栋只得索性把话挑明开来:“他不会再在那里出现了。你不要这样心不在焉好不好?你这样子,万一出了事故造成工伤可怎么办?”
“谁,你说谁不会再在那里出现了?”梁巧巧抬头,表情惊讶的望着哥哥。
梁栋叹了口气:“你当然知道我说的是谁!”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梁巧巧满脸无辜的表情。
“小货郎,又叫彭贵真!”梁栋尽量放缓语气答道。
梁巧巧掩饰似的低下头,半天方才说道:“小货郎是扁的圆的,彭贵真是长的方的,我统统都不知道。不知道的人,干嘛管他出不出现哩!”
梁栋双目炯炯的望着梁巧巧,梁巧巧毫不心虚的回视着梁栋。
“那就好。三天前,我在禹山山顶的山楂树下狠狠的修理了那家伙一顿,他答应再也不往树枝上挂白毛巾了!”梁栋口气淡淡的继续说道。
梁巧巧这才明白哥哥已经掌握了自己的全部秘密,且修理过了小货郎,小货郎可能再也不敢约见自己了,自己可能再也见不到小货郎了,登时脸色煞白,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带着哭音叫道:“哥,你……”
梁栋高高抡起铁锤,喝道:“掌好钎!”
“哥,你怎能这样?”梁巧巧再叫。
梁栋道:“掌好钎!”
梁巧巧突然把钢钎“当”的往地上一顺,双手捂脸哭着跑开了。
梁栋望着梁巧巧的背影,重重的叹了口气……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梁巧巧始终踪影不见,梁栋只得自己抡锤砸着散碎石块。
下午上工时候,梁巧巧高扬着脸,看也不看梁栋一眼,径直穿过锤影翻飞、叮音不绝的民工阵列,走到二十米开外的莲花落跟前,道:“莲花落大叔,咱俩搭帮吧!”
莲花落因为身子骨单薄,八磅大锤抡不上三下五下就气喘吁吁,所以只能充当掌钎的角色;掌钎却又时常分心掌握不好,处处受人呵斥,末了只能和周月红搭帮结成一组。此刻听到梁巧巧提议,莲花落手握钢钎,迟疑的望望梁巧巧又望望周月红,道:“我、我……没力气抡锤呀!”
“你没力气,我有!”梁巧巧说完,不由分说便从周月红手中抢过铁锤,高高举过头顶。
莲花落面带难色的望着周月红,正要说话,梁巧巧已早断喝一声“掌好钎”,呼的抡锤砸下。
“叮——”锤脑结结实实的砸中钢钎顶盖,在火花飞溅的同时,发出了清脆乐音;接下来梁巧巧也不顾莲花落反应,只管一锤接着一锤紧二赶三的用力猛砸着。
梁巧巧一口气抡了二十多锤,直到把一块大石劈成七八瓣,这才气喘吁吁的左手拄锤右手擦汗,说道:“叔,你唱一曲给咱助助威吧!”
“好咧!”莲花落毫不推辞的扬声回答,然后略一皱眉思索,开口唱道:
古有巾帼英雄梁红玉,
眉勒红抹带,腰悬三尺剑,
金山擂鼓战敌寇,
留下美名代代传;
今有革命小将梁巧巧,
手提八磅锤,奋战在三山,
叮里哐当三五下,
一块大石完了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