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复正常站立姿势的四赖子依旧眼神发亮,表情迷醉,仿佛在回味着人间最鲜美的美味佳肴似的,口中喃喃语道:“要是她肯给我做老婆,我宁愿把自己的肋骨一根根的打断给她熬汤喝!”
“难道她就是……‘白秀美’?”驴娃和高二寸问。
“我们刚才扛运纸箱的时候,”四赖子满脸涨红,害羞似的点了点头,喃喃说道,“她要在场那该多好呀!”
“四赖子,现在我俩又该怎样帮你呢?”驴娃和高二寸道,“再也没有刚才扛运纸箱那样的好机会了!”
“我不管,我现在就想接近她。”四赖子不顾一切的说,“只要你俩能帮我接近她,就是立马拿刀砍下我的脑袋,我也决无二话!”
驴娃和高二寸对望一眼,然后开始拧眉皱目,似在做着重大决策。
“好,就这样办!”驴娃冲高二寸大声说道,说完忽然抓过四赖子的右手,放在旁边的一块大石头上;与此同时,高二寸弯腰捡起半块砖头,照准四赖子的食指狠狠砸了下去。
四赖子一声惨叫,举起右手食指放到鼻前看时,食指已被砸得血肉模糊,淋淋漓漓的淌着鲜血,不由得大叫一声:“驴娃,二寸哥,你俩这是干嘛呀?”
“帮你呀!”驴娃和高二寸同声答道。
四赖子问:“帮我?”
望着四赖子仍旧茫然不解的表情,驴娃说道:“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干革命是需要流点血的,”高二寸下巴朝着卫生院的方向扬了扬说道,“你不是说只要能帮你接近她,就是立马拿刀砍下你的脑袋也决无二话吗?”
四赖子望望驴娃望望高二寸,望望手指再望望卫生院门,脸上忽然现出会意和感激的表情:“好好,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接着驴娃和高二寸就一左一右的搀着四赖子,快步跑进卫生院的大门,然后装出气喘吁吁的模样焦急喊道:“快,护士同志,我们这里有人受伤了!”
“白秀美”恰正独自坐于柜台后面,低垂脑袋似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而另外两个女护士小慧和钟萍则不见了踪影。“白秀美”闻声抬头,问:“怎么受的伤?”
驴娃答:“工地上爆破石头,一块大石头突然飞了过来……”
“不对不对,”高二寸纠正说道,“是工地上打夯,夯石没有系好……”
“白秀美”放下纸笔,面无表情的说:“今天周末,全体民工休息一天。你们爆破个什么石头,打的啥夯啊?”
“……”驴娃和高二寸张口结舌,答不上话来。
“白秀美”不再多话,起身走出柜台,拉过四赖子的手草草一看,然后便开始麻利的涂抹碘酒,包扎纱布;涂抹和包扎过程中,“白秀美”手上虽然忙个不停,脸却朝向里面,始终看也没看四赖子一眼。
尽管如此,四赖子还是犹如经历着一场惊心动魄的战斗,激动得嘴唇发白脸颊淌汗,两腿控制不住的乱打哆嗦。
梳洗呀,打扮哪,点胭脂啊,
手提瓦罐卖扁食,
走进那东城门啊,
哎嗨哟,走进那东城门啊。
我大喊哪,三声啊,卖扁食啊,
惊动了一街两行人哪,
都来吃扁食哪,
哎嗨哟,都来吃扁食啊。
嗨哎哎,嗨哎,嗨哎嗨,
卖扁食喽——
……
卫生院门外响起莲花落的吟唱声,听来既似很近又似很远;四赖子恍恍惚惚中,觉得仿佛过了半个世纪,又觉得仿佛一切只在转瞬之间。
“你手受伤了,腿哗哗乱哆嗦个什么?”终于,“白秀美”涂抹包扎完毕,没好气的呵斥了一句;然后不等四赖子答话便转身走进里间,再也没有出来。
“完了,这么快就完了?”驴娃和高二寸不相信似的说道;回头看四赖子时,四赖子双目微闭,嘴巴半张,脸上是从来没有过的幸福和迷醉表情……
半小时后,明丽而又灿烂的日光下,两侧似墙壁一般夹峙着的石头和藤蔓间,四赖子在前,驴娃和高二寸在后,三人马蹄踏踏风驰电掣,一口气跑上了空无一人的禹山山头。
“喯吭——喯吭——”四赖子仰脸朝天,扯长脖颈大声的学着驴叫。
“喯吭——喯吭——”驴娃和高二寸分立四赖子两旁,同样仰脸朝天,扯长脖颈大声的学着驴叫。
嗥叫完毕,在四面八方、往来反复的回应声中,四赖子转头望着驴娃和高二寸,快活的说:“说吧,要我怎样感谢你俩?”
“每人一盒纸烟!”驴娃说。
“要‘白河桥’,”高二寸补充说道,“不要‘湍河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