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巧巧在座座崖壁、道道谷壑间没头没脑的奔跑,开始还能听见小葱和甜甜“巧巧,巧巧”的喊叫,后来便什么也听不到了。
站在一株主干乌黑枝叶繁茂、叫不出名字的大树下面,梁巧巧正在犹疑彷徨时候,忽然听得一声美妙的啼鸣;抬头看时,大树枝上站着一只从来没有见过的大鸟。
那大鸟赤喙黄趾,羽毛绿中带红,头顶紫色冠羽,尾后翘着长而鲜艳的翎毛,望去极是漂亮。大鸟侧歪脑袋,一双小眼珠眨呀眨呀的望着梁巧巧,时不时的清啼一声;梁巧巧立时顽心大起,也侧歪脑袋,一双大眼珠眨呀眨呀的望着大鸟,时不时的轻嘬嘴巴跟着模仿一声。
一人一鸟,就这样在山林中一唱一和、遥相呼应了起来。
大约过了四五分钟,大鸟扑棱扑棱拍拍翅膀,一展双翼飞离大树,沿着一条山间古道朝向对面崖壁滑翔而去。
“怎么说走就走,也不打声招呼?太不够意思了嘛。哎等等我,哎你等等我呀!”梁巧巧顽心不退,一面大声喊叫一面紧追在后。
不知追了多久,梁巧巧感到疲累抬头寻觅时,大鸟已早不见踪影,眼前满是白白亮亮的嶙峋怪石,怪石中间淌着一条蜿蜒小溪,溪水时窄时宽时深时浅,清可见底亮可照人,靠近岸边的地方结着薄薄的玻璃样的白冰;侧耳倾听,小葱和甜甜的喊声已在山的另一面,仿佛隔着数里之遥了。
梁巧巧正在犹豫是否应该原路返回时候,忽然发现溪流对面,一块朝阳的大石头上,坐着一个大约十八九岁、黑棉袄黑棉裤的少年;少年生着一张胖不嘟嘟的娃娃脸,手握青青竹竿,竹竿下面悬垂尼龙丝线,丝线下端深深的探进水里,只在水面上留着一根茅葶做成的浮子。
梁巧巧立刻把追寻大鸟的事情抛在脑后,只站在一株白杨树下,隔溪望着对岸少年。
少年一双乌黑眼珠只管全神贯注的盯着水面上的浮子,一点也未注意到梁巧巧。
探于水中的浮子半天不见一动,又半天还是不见一动;梁巧巧都急得浑身毛躁,咬牙跺脚想要转身走开了,少年却依旧老僧入定般的稳坐不动,双目眨也不眨的盯着浮子。
“哎,你是在钓鱼吧?”又不知过了多久,看看天空日已正中,梁巧巧终于忍耐不住的大声问道。
少年头也不抬的答:“废话,你又不是瞎子,能看不出我在钓鱼?嘘,小声点,把我的鱼儿都吓跑了!”
“那你钓到鱼了吗?”梁巧巧又问。
少年依旧头也不抬:“你要是不打扰的话,我早钓到鱼了!”
梁巧巧嘎嘎大笑起来,跺脚嗔道:“真是睡不着瞌睡怨床歪,学不会游泳怨苲草。你自己钓不到鱼,反倒把原因都推在我的身上!”
“刚才明明是有鱼的,很大很大的一条,结果你一说话就把鱼给吓走了!”少年果然要把钓不到鱼的责任推到梁巧巧身上了。
梁巧巧嘎嘎笑得声音更大了,道:“真是说你胖你就喘,说你脚小你扶着墙走。我没来的时候,你没钓到鱼;我来了以后,你没钓到鱼;估计我走了以后,你还是钓不到鱼的!”
梁巧巧清脆的笑声,银铃般的在崖壁间碰撞回荡着。
少年猛然间抬起头来,看了一眼隔溪而站的梁巧巧。
仅仅一眼,少年的眼珠一下子就瞪得溜圆了,惊诧问道:“刚才……是你在说话吗?怎么声音这么好听!”
“废话,你又不是瞎子,能看不出这里除了我,没有第二个人吗?”梁巧巧学着少年的口气,嘎嘎笑着说道,“既然你不愿意我打扰你,那我走了!”
梁巧巧说完转头就朝来路跑去,边跑边唱:
大月亮,小月亮,
打开后门洗衣裳;
洗得白,浆得光,
打发哥哥上学堂!
……
“哎,别,别走。”少年急忙起身叫道,“你说话的声音真好听,人也长得真漂亮……”
“你说别走就别走啊?你又不是我哥,我又不是你妹,我凭什么听你的话!”梁巧巧回答一声,只管大步走去。
刚刚转过一道崖壁,便听得身后传来“噗通”一声水响;梁巧巧不明所以,急忙退出崖壁侧头看时,原来少年竟丢了青竹鱼竿,衣服也不脱就跳进没膝深的溪水中追了过来。
“你……”梁巧巧意外而又心疼的叫道。
话音未落,少年已经水淋淋的爬上岸来,跑到了梁巧巧面前,一张白脸冻得酱紫,两片嘴唇不停的打着哆嗦:“妹子,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又怎么会跑到这里来呢?”
“哎呀,你这样,是会冻病的。”梁巧巧急忙掏出自己的手绢去擦少年的额头,“赶快找个地方,笼火烤烤衣服!”
少年眨着乌黑眼珠,憨憨的笑着解释道:“我这不是怕你走了,再也遇不到你嘛!”
“遇不到你不会找嘛,笨蛋!”梁巧巧答。
少年说道:“工地成千上万的人,去哪里找?”
“找不到你不会问嘛,笨蛋!”
“我连个姓名都不知道,怎么问?”
“快别废话那么多了,赶紧寻些干柴,去到洞里生火烤烤衣服吧。我这里恰好带着洋火呢!”梁巧巧手指旁边一座山洞,跺脚叫道。
“你说话唱歌的嗓音沙沙的,甜甜的,而且还带着股水润润的童腔,我爱听哩。”少年从梁巧巧手里接过火柴走至山洞口,回头过来说道,“外面挺冷的,你不进来暖和暖和吗?”
梁巧巧跺脚叫道:“你坏,冻你不亏。我一个女儿家,能随便跟你进到山洞里去吗?”
话虽这样说,梁巧巧倒也并未走开,四处捡些干柴树枝递进洞里,然后转身走到旁边树下,背倚树干,静静的等待少年烤完衣服出来。
不过片刻,洞里便冒出浓浓的白烟来,同时传出少年的声音:“你叫什么名字?”
“你叫什么名字?”梁巧巧反问说道。
少年说道:“我大名叫彭贵真,小名叫小货郎。为什么小名叫小货郎呢?因为在村里大家都叫我爹作老货郎,我呢既然是我爹的儿子,自然就是小货郎了。不过呢,不管是老货郎还是小货郎,如今统统都只剩下个名号了,因为货郎担里的货物统统都被当做资本主义尾巴割掉了……”
“说到货郎,我倒想起了小时候听过的货郎歌哩!”梁巧巧说着便大声的哼唱了起来:
一根扁担它两头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