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我不去…别气了好不好?”
“真不去了?”万常胜顿住脚,抱着孩子转身低头看着她,神色还是有些担忧。
杨梅用力点点头,眼神坚定地仿佛能望穿一块巨石。“真不去了。”
得到了她肯定的答复,万常胜故意板着的脸才瞬间松垮下来,他把孩子往地上一放就猛然将娇小的女人搂进怀里,用脸颊止不住蹭着杨梅的脑袋,如同一只撒娇的猫,想疯狂给对方留下自己的记号。
“呜呜呜我还以为你傻乎乎的还要相信他…”
“哎哟…好了好了…”杨梅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么大个男人当着孩子的面还哭哭啼啼的,简直比万长嬴还幼稚。
她伸手抚摸着万常胜的背脊,语气轻柔一遍一遍地哄道:
“我不傻,你傻。”
是的,对于这位符法大宗师来说,这种话居然算是哄人的!
更离谱的是,被哄的人也并未觉得有何问题,反而嘴角上扬地继续一遍一遍蹭着脑袋。
万长嬴站在地上仰着头茫然看着突然抱在一起的两人,眸子里满是不解…很快,他便无师自通地自己理出一份逻辑来,小小的脑袋转得飞快。
原来喜欢一个人就要多抱抱,如果一个人喜欢我,那肯定会多抱抱我~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他想不到爹娘每天总是抱在一起的理由了。
可自己没去找麻烦,麻烦却找上了门。
玄清子即位之日的一整个白天都如常,三人没去参加典礼,就在自己的宅院里。
直到戌时,夜幕已经黑透,大门却被阵阵急促的抨击声叩响,伴随而来的,还有…
猛烈的煞气和熊熊火光。
“师尊…”秦梅香伸出手紧紧搂住王凡的腰身,将头靠在他胸膛上,耳侧听着温热杂乱的跳动,还有湿润颤抖的呼吸。
“我娘散尽修为救了我,可他们…都死了。”王凡双手捂住脸庞,忍不住抽泣着,豆大的泪滴顺着手掌滑落,在风雪中散发着模糊细小的雾气。
自从立冬前夜过后,秦梅香感觉王凡越来越脆弱,越来越孤单,看得他心疼。
虽然他自己也没多大年纪…但五岁时好歹还在文夫人的怀里闹着要摘花玩草。
师尊那时却…已经孑然一身了。
一个五岁的孩童,如何逃脱玄清宗的魔掌,如何能在飞雪中苟活…如何忍受能亲眼看着自己爹娘惨死于眼前的痛。
在他最无能为力的时刻,秦梅香没有见过。可如今他这般痛苦的时刻,秦梅香还是无能为力,甚至连拍着胸脯说一句‘师尊,我保护你’的能力都没有。
“秦梅香…”王凡搂住他,将下巴放到他的头顶轻轻抵着,高大的身躯此刻止不住颤动着,仿佛一朵零落尘泥的腊梅,高洁又黯然。
“我只有你了…”
秦梅香轻倚着站在窗前,神情恍惚地看着弟子堂里来去忙碌的同门,思绪骤然间回到从前。
他想了太多,一遍遍回忆着,苦涩地咀嚼着从小到大以来和万长嬴一起经历的种种。最后通通化为一句无人听的喃喃:
“师尊…我只有你了…”
吱呀——
房门被轻柔推开,进来的是肖若尘。秦梅香侧头微望,知道到时辰了。
他醒来的时候就是在自己的卧房内,仿佛受刑那日他恍惚间感觉有人从牛鼻堂将他抱回听香阁的那一番场景真的都是一场梦。
一场荒诞的黄粱美梦。
肖若尘端着手中的餐盘走到餐桌面前,轻柔地把一碗白皙滚烫的清粥放在上面,汤碗摆得远些,又往旁边搁下一颗黄纸包着的牛轧糖。做完这些,他抬头看着秦梅香温声道:
“秦师兄,清粥,汤药,还有糖。”
秦梅香颔首道:“多谢若尘师兄。”他想起方才所思的过往,心中酸涩,苦笑着说:“今后就不必替我买糖了…本来药也不苦。”
肖若尘面庞上浮出一丝茫然无措,突然又收回眼底之中,没被秦梅香察觉。他摸了摸自己脑袋粲然一笑道:“放心,每日都有。囤了好多呢~”
“好吧…”秦梅香黯然道谢:“多谢若尘师兄。”
“啊,不用不用。”肖若尘轻咳两声仿佛有些尴尬,咧着嘴转身就要退出去。秦梅香下意识地叫住他。
“对了…若尘师兄…”
肖若尘脚下一顿,有些疑惑地转过头问:“怎么了秦师兄?”
秦梅香抿了抿唇,心里觉得自己不该问,可言语已经将肖若尘叫住了。他有些为难地看着肖若尘疑惑的面色和一副仿佛在说‘有什么事吗?’的目光。
心中纠结之下还是决定开口道:“师尊他…”
“哦…你问师尊啊…”肖若尘微不可察地瞥了门外一眼,无奈地叹息道:“师尊他回来之后就在闭关,不许任何人打扰。具体的我也不知道了。”
“好。”秦梅香垂眸。“多谢。”
肖若尘退出房门之后就从被窗扇遮住的方向走了,秦梅香站在窗前恍惚间好像看到一抹白影,等他期待地推开那面窗扇时,弟子堂的庭院中却没有他想看到的人。
也是,若尘师兄都说了师尊在闭关。
已经半月有余,是伤还没好全吗?
担忧之下,他心底还冒出一股不可能的想法来。
难道和虚界有关?难道师尊的残魂回来了正在融神?
分明知道不可能,可总是忍不住期盼。
养伤这段日子秦梅香总爱站在窗边,妄想等着他想见的人也来见他。
叹了口气,他缓步走到餐桌旁坐下,眼神木愣地盯着那颗糖盯了好久。
晓看天色暮看云
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若尘师兄很会买,刚好买的是师尊常去的那家糖铺子做的牛轧糖。
明明味道一样,很甜。
可嘴里甜着,心中却越来越苦涩。
思念之情,才下眉头,却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