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万长嬴目前的打量下,他感觉眼前这位黑衣公子虽看起来年纪不大,但根据床帐前布下的符界,还有周身散发出的灵流气场,自己在玄山中做了些什么,伤的多重,他都很清楚。
对方既然能将他救下,且灵脉筋骨都恢复得完好无损,那么…定也是当今修界中的翘楚。
问了名字说不定就记得了?
秦梅香直视着万长嬴打量的目光认真回道:
“姓秦,字北陆。”
顿了顿,他又补充说:
“牛鼻宗长嬴仙尊座下大弟子。”
字字句句历历在目仿若重叠,只是如今坐在床榻上忘记了对方的人变成了万长嬴。
“还有…”秦梅香看着他露出一副狡黠的面容,笑道:“你的夫君。”
“你!”万长嬴羞赧地一掌打出,秦梅香抬手轻易挡住,反而还捏住了他的手腕,紧紧握在手中,仿佛抓住了什么稀世珍宝不肯松开。
“哈哈哈…”秦梅香垂眸低笑,搞得万长嬴更摸不着头脑,怒呵道:
“你到底总笑什么!”
秦梅香见他真的有些微怒,以万长嬴的脾气要是真出手,这听香阁怕是不用要了。他连忙松开手掌站起身朝后退了几步拉开距离,但一向冷面的脸庞上还是挂着副宠溺的笑。
他笑什么,自然是笑你终于醒来,笑你有一日也会露出如此羞赫的模样,笑自己总算是长大了,总算能接住你的招式,不用再让你孤身一人抗那么多伤,笑自己终于能站在你的身侧,不用仰视着你遥不可及的身躯。
秦梅香温和地轻声问:“师尊,我去给你做饭。你想吃什么?食材我备了许多,什么都有。”
万长嬴揉了揉手腕,抬眼不屑地看了面色谄媚的秦梅香一眼,心道:什么都有?好大的口气。他摇摇头故作思索,有意为难道:
“宝塔肉,文思豆腐,佛跳墙…还有…镶豆芽。”
怎么回事,躺了三年还躺回三岁去了?秦梅香无奈地笑了笑,双手抱臂问床上神色洋洋得意的万长嬴:“师尊这是把我当餐馆的顶级大厨了吗?”
万长嬴不甘示弱,也坐在床边双手抱臂,回眼抬眉蔑笑道:
“不是小仙君说什么都有的吗?”
瞧着他幼稚的模样,秦梅香心底深处一软,眸子中涟漪阵阵仿佛百花盛开。回他:“师尊要是想吃,我都可以做,只是要等得久些…师尊不饿吗?”
万长嬴从床上站起身,拿起放在枕侧叠得整齐的外袍披到身上,一边低头系好衣带一边说:
“饿了,所以你要快些。”
“好!师尊你等我!”秦梅香用力点点头,满脸喜悦地奔出门口朝膳堂冲去,生怕耽搁了时间饿着对方。
万长嬴仔细抚摸了自己的外袍和里衣,发现里衣的系结的方法和他平日里使用的不一样,嘴角止不住尴尬地抽了抽…随后装作若无其事地巡视了一圈听香阁内部的布置,怎如此巧,这一处的布置,陈设,格局,甚至是名字!都与牛鼻宗听香阁一模一样…
难不成…
他跨步走到院中,仰头环顾四周。
红墙灰瓦,棕色木门…
院内的梅树…
处处都是他熟悉的念梅园的模样。
他微微转身,随着红色的回廊一路走,跟着炊烟袅袅走到了膳堂前,目光不自觉跟随着里面那个忙碌的黑色身影。
高大又挺拔,动作流畅地忙活在锅炉腾腾而出的雾气之中。
秦梅香仔细地在备菜,万长嬴故意为难点的这些菜都不是好做的。
他庆幸自己在这几年间认真熟记了《巴蜀食记》中的菜谱,还有久日在听香阁中守着万长嬴时他经常自己研究川菜。如今总算不是那个灶前烧火都能抹得自己一脸炉灰的少年了。
察觉到身后的脚步声,秦梅香微笑着转头,手上还是不停忙碌着往豆芽的细杆中塞着肉沫。
“师尊,你怎么出来了?天冷,你要不然再在卧房歇一会儿?我做好了给你端来。”
万长嬴愣在原地,瞧着秦梅香小心翼翼叠在瓷盘中整整齐齐一排的镶豆芽,还有砧板旁失败的一大堆断裂破碎的芽杆。
难以置信,自己随口一说故意为难的这些菜式,这个自称是他大弟子的人竟真的认真在准备。尽管失败了这么多次,可还是微笑着看着他,让他去休息。
“秦…”万长嬴在脑中思索了一会儿,认真道:“秦北陆?”
秦梅香见他神情严肃,温和道:“嗯,寒蝉无馀音,朱光驰北陆。秦北陆。”
他也没搞清楚自己解释这一句话的用意在哪里。或许是想借着熟悉的话语让万长嬴能快些记起他来…又或许是怕对方再次听错,又听成了北路。
秦梅香低笑,万长嬴双手负在身后,摆出一副仙尊模样仰起头,语气生硬道:
“我想喝粥,白粥。你做的这些我都不想吃了,只想喝白粥…你别忙了。”
“白粥?给你煮了的,我怕你刚醒胃受不住,就没蒸干饭,煮的粥。”秦梅香用下巴指了指一旁热气滚滚发出咕噜声响的锅炉,道:
“喏,在这儿。师尊可是饿了吗?要不要先喝点粥。”
一边说着,他手里的动作还是没停。擦了擦手将镶嵌好肉泥的豆芽瓷盘摆上蒸锅,又继续道:
“宝塔肉和镶豆芽已经备好菜了,反正我想着喝粥也要就着小菜才好吃嘛,就算师尊不想吃,反正我做着先,万一想吃了呢。”
“那你快些。”万长嬴故作冰冷地走进膳堂倚着桌子坐在木凳上。
秦梅香背过身去拿汤匙从沸腾的白粥中盛上一碗,满满当当。
他轻轻将粥碗摆到万长嬴身前,又放上小汤勺和筷子,温声道:“我先给你盛一碗粥凉着,一会儿菜就蒸好了。师尊饿着了的话我这里还有糖。”
说罢,他从衣袋里掏出几颗牛轧糖放至碗旁,手里剩下一颗眼看就要剥开,万长嬴赶忙打断:
“不吃糖。吃糖吃饱了怎么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