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血清补体C3、C4的检查结果，其数值并无异常。但是令何飞感兴趣的并不是它们是否正常，而是，这个病人在一个月内，查了三次血清补体。何飞把三张检查单来回看了几遍，终于，他发现一些问题。

这三张单子的结果都在正常范围，但是如果把它们按时间顺序排列，会发现，无论C3、还是C4，均呈明显下降的趋势。何飞又赶紧打开当天出来的补体结果，两个数值又下降了，已接近参考范围的低限。

在一个多月的时间内，病人血清补体呈现出如此规律的单边下降，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恰在此时，何飞的手机铃声响起，是张玉冰的电话。

“是的，”电话里的张玉冰证实了何飞的猜测：“他的补体有明显的下降趋势，我觉得不能简单得用胡桃夹现象解释，所以就把他收住了院，对了，今天结果出来了吗？怎么样？”

“比上次又下降了，已接近参考范围的低限。”

“那就是了，看来我的直觉是对的，建议给他做肾活检吧。”张玉冰长舒了一口气，随即又问道：“对了，你给我打电话就是这个事吗？不好意思，刚才忙，手机静音了。”

“哦，那个......”何飞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支支吾吾了会，“就是这个事”。张玉冰没听出异样，哦了一声之后，挂断了电话。

几天之后，张玉冰完成了体检任务返回科室上班，与之同时，病理科也送来了李浩轩的肾活检病理报告。

光镜：系膜细胞增生、系膜基质增加，毛细血管袢增厚。

免疫荧光：内皮下广泛的颗粒型C3及IgG沉积。

电镜：电子致密物在内皮下沉积。

结论：系膜毛细血管增生型肾小球肾炎I型。

何飞为张玉冰感到高兴，是她细致入微的观察避免了一次漏诊。但是，后者却感觉不到丝毫的喜悦。

“可惜了，这么年轻......我宁愿自己判断错了，让病人再投诉我一次。”张玉冰双臂抱胸，看着窗外：“诊断明确又有什么用呢？”

是的，作为肾内科医生都明白，李浩轩的这种病理类型并不多见，而且是各种肾脏病理类型中比较重的一种，目前也没有很有效的治疗办法。对其他肾小球肾炎有效的糖皮质激素、免疫抑制剂等药物，用在这种病理类型上，效果非常差，很多病人甚至毫无效果。虽然他现在病情并不重，但疾病会一直缓慢地进展，在不会太长的一段时间之后，便会发展为肾病综合征、慢性肾衰竭，乃至尿毒症。

何飞看着和自己一样长相平平、不善言辞，情绪容易波动，但心地非常善良的张玉冰，心里油然升起了敬佩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