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兴旺正神思飘荡,恍若置身于九霄云外,忽闻此语,方如梦初醒。
“哎呀,若不是你提及,吾竟全然忘却。今晨本当召集众人,吾真乃糊涂至极。”
言罢,段兴旺猛然起身,却不料牵扯到胸口伤势,一阵剧痛袭来,身形不禁趔趄,似将倾倒。
千钧一发之际,他慌乱地伸手欲抓取周遭之物以作支撑,然四下空无一物。
就在他摇摇欲坠之时,焦和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肩头衣衫。
段兴旺亦以另一只手勉强撑住身躯,而后缓缓坐于地上,这才缓减了那股即将扑面而来的摔倒之势。
焦和见状,不禁嗔怪道:“你这是作甚?竟如此激动,全然不顾自身伤势,且慢些。”
言毕,焦和松开了抓住段兴旺衣衫的手。
段兴旺在地上稍坐片刻,方强撑着站起身来,匆忙去追赶已然离去的柳盛和。
“丞相大人,丞相大人!”
段兴旺边呼喊,边加快步伐朝柳盛和所在方向疾行而去。
正在前方悠然漫步的柳盛和闻得段兴旺呼喊,便侧身而立,静候其来。
“丞相大人,可是有要事吩咐?”
段兴旺恭敬问道。柳盛和略作思忖,方开口道:“并无大事,你且回去好生歇息,诸事安排由吾来处理即可。”
语罢,柳盛和抬脚欲行。
段兴旺赶忙跟上,急切说道:“丞相大人,有何事尽管吩咐在下,无妨。”
柳盛和闻此,嘴角微微抽搐,冷冷道:“你说无妨,吾却有所担忧。”
言罢,柳盛和继续前行,步伐不停。
段兴旺见状,紧随其后,心中思忖柳盛和这般反应,想必是动了怒,当下还是先将事情妥善解决,再行言语。
“丞相大人,不若坦诚相告于吾。”
段兴旺小心翼翼地试探问道,盖因适才柳盛和语气略有不善,故而他不敢造次。
柳盛和不禁长吁一口气,心中暗忖:难道方才所言,还不够明晰?为何此人总是诸多问询。
“无需多言,吾自可前往。你既已负伤,便速回养息为要。”
“然丞相大人对众人皆不熟悉,不知当从何入手?”
段兴旺再度发问。柳盛和轻啧一声,回应道:“吾自有计较,倒是你……”
言至此处,柳盛和止住了前行的步伐。段兴旺察其动静,亦适时停下,恰好与柳盛和对面而立。
“你且先顾自身伤势,早日康复方是。”
见柳盛和这般坚持,段兴旺不便再执意相劝,只得顺着话头说道:“既如此,在下便不再多言。只是,若有需在下效劳之处,丞相大人万勿客气,直言便是。”
柳盛和忆起昨夜段兴旺的惨呼之声,思忖片刻,还是罢了。
他忽觉段兴旺有一长处,那便是其嗓音甚是清亮。
昨夜那般嘶喊,今日却似无事之人。听其声,似无大碍。
“知晓了,你且退下吧。”
语罢,柳盛和转身迈向书房。
段兴旺一直目视其离去,方才转身回屋。
刚一进门,焦和便问道:“丞相大人有何吩咐?”
段兴旺睨了他一眼,随即将适才发生之事娓娓道来。
“原来如此。只是吾实难想通,丞相大人为何对此事毫无反应,难道他竟毫不在意?”
焦和之言,令段兴旺陷入了沉思。
诚然,难道丞相当真不以为意?不对,若真不在意,又何必前往玉龙军?
罢了,想不通之事莫要再想。
段兴旺于心中暗自慰藉自己,继而转头对焦和吩咐道:“今日丞相大人或许会有所差遣,你且思忖一番自身的人脉关系如何。莫要待到众人皆在,独缺你一人,那岂不是极为尴尬?”
焦和应了一声,起身离屋,寻其至交好友去了。
段兴旺则躺于榻上,闭目养神。
他在静候,待药煎好,便起身服药。
药罐之盖的缝隙间,热气袅袅升腾,呼吸之间,满是浓郁的药香之气。
柳盛和来到书房后,便开始梳理人物关系。
自上而下,他似在运筹一盘宏大之棋局。若此时有人窥见他这番谋划,恐怕会惊叹道:此人疯矣。
然他却不会在意这些。于他而言,时间自会诠释一切。
“郭组,你回来了。”
与郭淮同室之人见郭淮归来,率先寒暄问好。
郭淮只是冲其微微一笑,略作示意,随后便趴于榻上,试图入眠。奈何辗转反侧,却难以成眠。
于是,他悄然翻了个身,仰望着上方的木质顶棚,嘴唇轻抿,悄声数着数字。
“郭组,昨夜你去往何处了?”
他轻声问询。郭淮慵懒地打了个哈欠,缓缓回道:“昨夜为段兴旺寻医问药去了。未曾想,这上京城竟如此广袤,往昔竟未曾察觉。”
闻得郭淮这番感慨,他不禁轻声笑了出来,“难道,未曾想过骑马前往?”
此语一出,郭淮顿时双目圆睁,目光投向那人所在之处,“邓嘉年,倒是可以。只是我一时竟忘却了。”
邓嘉年闻此,又不禁笑了起来。
郭淮轻啧一声,面露嫌弃之色,说道:“你笑作甚?忘便忘了,难道我还能回到昨夜不成?只是颇为懊悔,当时怎就未曾想起。”
邓嘉年面带笑意,行至郭淮床榻之旁,双手叉腰,言道:“你并非未曾想起,而是忙乱中忘却了。话说回来,段兴旺的伤势当真如此严重,竟使你这般慌乱?”
邓嘉年说着,心中不禁泛起一丝好奇。
郭淮无奈地长叹一声,“自然心急。你亦知晓,我乃首次遇此情形,怎料自身力气竟如此之大。”
邓嘉年不禁微微皱眉,“理解,想来你当时定是气急攻心。不过,你究竟踢中他何处?我对此颇为好奇。”邓嘉年问道。
只因当时他站在段兴旺身后,故而并不知晓其受伤的具体部位。
只晓得是在上半身,而郭淮却并不打算回应此问。
邓嘉年稍作等待,却未闻郭淮作答,遂转身离屋。
待他离去后,郭淮缓缓睁开双眸。忆起柳盛和适才之言,心中忽生烦躁之意。
实言之,他亦不明自身为何如此。
然烦躁之感如影随形,不愿直面现实,已然成了郭淮当下的心结。
诚然,为何竟无法接受?
实则连郭淮自己亦不知晓,此番焦虑所为何来。
许是心有不甘,分明此事应有更佳解决之法。
然若时光倒流至事发之时,他恐仍会做出相同抉择。
故而,此焦虑不过是情绪之一种表露罢了。
邓嘉年步出房门后,便在宰相府中悠然漫步。
实则他并非首次莅临宰相府,然此府似有魔力,总让他流连忘返。
宰相府环境清幽宜人,此乃先帝为柳元丞所择之良宅。
此宅先前的主人乃一富商,至于其营生为何,邓嘉年却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