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数月，谢每每在药材领域的声名渐起。
她供应的药材品质稳定，价格公道。
许多小药商用她的手册来培训伙计，提高识别力。
她与林扶棠的互动也频繁起来，虽然每次交谈他都表现得冷淡，但她感觉得到他对行业清明的期待和对她努力的欣赏。
一日下午，她在仓房仔细分拣一批新到的药材。
这批药材来自边塞，品质不算上乘，她很头疼，如何挑出合格的部分？
正苦恼时，林扶棠如约而至。
“这一批长虫草，表面绒毛不齐，你看如何分辨好坏？”她指着桌上一堆奇形怪状的虫草问道。
他走近，皱眉：“你竟进了这么多边塞货？这边塞虫草鱼龙混杂。”
她笑容尴尬：“价钱便宜，我想试试运气。”
他无奈：“好吧，我教你分辨，先看虫体颜色，好的黄中带棕，伪劣的发灰。再看草头……”
两人低声商议，逐样鉴别。
李头在一旁照顾茶水，听得入神。
鉴别完虫草，她又拿出几片疑似灵芝的干片：“林大夫，你说这灵芝，看着色泽还行，但我怎么闻到一丝怪味？”
他接过，仔细端详：“这是伪灵芝，用野生木耳干上漆冒充，细看有漆层的纹路。”
她恍然：“怪不得。”
忙碌之余，他也难得问了她一句：“你如今在药材界混得还好？”
她耸肩：“还不错，多亏你的指点，我避免了不少入行误区。”
他淡淡“嗯”了一声，欲言又止。
她察觉，轻声问：“有什么想说就直说。”
他侧过脸，轻咳一声：“我听说你还打算试种江南药草，你可知养药材不易，需要熟悉土壤水质。”
她点头：“对，我正想请教你这方面的事。你读过不少医书，想必对药材生长条件有所了解。”
他轻微叹气：“你真是劳心不已。好，我手里有几本古籍记载药草生长习性，我可抄录给你。”
她喜出望外：“太好了！林大夫，多谢。”
他故作冷漠：“别高兴太早，我很忙，抄录需要时间。”
她睁大眼，像个孩子：“我等得起。”
他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一丝，随即收敛，装作不以为然：“那便算了，我尽早找时间。”
两人各忙各的，却默契十足。
日子一天天过去，不知不觉间，谢每每已在京城站稳了两条腿：丝绸与药材。
商会里不少人说：“你看，那位打破规矩入会的女掌柜，如今又把草药行当整出些名堂，不得了啊！”
她也渐渐意识到药材生意的前景广阔。
除了供应药铺和商贩，她还能与医者合作开发新药方或特供药材，这将进一步提高她在行业内的地位。
若能与林扶棠这样的名医联手，未来或许还能拓展出“定制药材”的高端服务模式。
但她也清楚，对林扶棠这种人，不能操之过急。
他性子冷淡，有底线有原则，对她虽有好感和认同，但远未到生死之交。
她必须一步步增强信任。
有一次，她冒昧邀请他去看看她即将在城外租用的一小块试种田地。
那日，天气晴朗，微风和煦。
她带李头出城，林扶棠在约定时间到达。
小小田地周围是农户的桑田和菜园，她想在这儿尝试栽培金线莲和血丹草，但不知气候土质适宜否。
她蹲下摸了把土，抬头问：“林大夫，你觉得这里行吗？听村民说，这里水源清澈，但冬季寒冷。”
他审视周围，蹲下身，捻起一撮泥土：“土偏黏重，排水不佳。金线莲喜欢湿润气候，但不能积水过多。若不改良土壤，发芽恐艰难。”
她皱眉：“该如何改良？”
他淡声：“可在周围挖排水沟，掺入腐叶土增加透气性。还要搭遮阳棚，避免烈日直晒。”
她认真听着：“有点麻烦，但可行。我雇几个农户帮忙。”
他点头：“再者，若试种失败，你也莫气馁。新事物需多次尝试。”
她笑：“你竟知道鼓励我？”
他不自在地转开脸：“只是实话。不必多想。”
她望着远处青山绿水，笑吟吟道：“无论成败，我都会努力。”
风中，两人衣袂轻扬，李头远处忙着量地，回头看他们俩蹲在地头，一个冷着脸，一个笑得温暖，画面竟有点和谐。
随着试种计划展开，谢每每愈发忙碌。
但她不忘完善手册。
每当新增一种药材条目，她都会请林扶棠过目。
有时他嫌她笨，用词苛刻；有时又被她的求知欲打动，主动教些罕见药材的辨别之法。
久而久之，两人关系微妙变化。
外人看来，他们是合作伙伴，一个商人，一个医者，经常共同研究药材问题。
而在他俩心中，似乎有种淡淡的默契和欣赏在滋长，只是彼此都没有点破。
李头偶尔揶揄：“谢姑娘，我看林大夫虽冷，但对你可上心得很。”
她笑骂：“别乱说，他是个外冷内热的人，对病人也不错，对我算什么？不过是志同道合而已。”
李头吐舌：“行行行，我多嘴了。”
然而，时光流转，有些情感会随时间悄然发芽。
某个深夜，谢每每在仓房整理最后一批货。
这批货明日清晨要送往一家新的合作者那里。
夜深露重，烛光昏黄，她打了个喷嚏。
仓房门外传来脚步声，竟是林扶棠？这时候他来干嘛？
他推门进来，微皱眉：“这么晚不休息？”
她愣了愣：“林大夫？你怎么……”
他冷冷道：“我刚好路过，看到仓房有灯光。我记得你昨天说嗓子有点发痒，特来看看你是不是染风寒。”
她一怔，然后轻笑：“你还记得我说的？我只是随口提了一句。”
他别开眼：“医者职责所在。我有颗含片，含一颗可缓解咽喉不适。”
说着，他从袖中掏出一小包药含片，递给她。
她微笑接过，心里一股暖意。
虽然他嘴上淡漠，但夜深还跑来送药，谁还不明白他的关切？
“谢谢，我正好喉咙发干。”她轻声道，目光柔和。
他见她神色疲惫，皱眉：“明早还要送货？别熬夜。”
她点头：“等我再理一袋。”
他上前两步，看她动作有些笨拙，竟主动伸手帮忙把药包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