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的残骸之间，遍地都是破碎的残墙，落满不知从何而来的飞灰。

一片寂静中，其中一块板材晃动了一下，隔了稍长的一段时间，砰的一声响起，板材被直接踢飞，砸落在地溅起一阵尘雾。

那只脚尴尬地卡在开口处，半天才收回去，片刻之后，岁岳从中探出了上半身，艰难地用腰背顶开更大的一块板材，从庇护所中爬出。

在仓库彻底崩溃之前，岁岳再次鼓动力量，拉扯着崩塌下来的断墙和板材拼搭成三角空间，躲过了接下来的乱战，他在一片目盲的银白中听到了交战的轰鸣，看见外面动荡扭曲的空间，又在极短时间内归于平静。直到确认一切已经结束，他才尝试着脱离废墟，花费了一段更长的时间，终于顶开较为松散的部分爬了出来。

摆摆手驱散呛人的灰烬，岁岳摸了摸身上的防晒服，手一碰就搓下一大片黑粉，剩下的部分在刚刚用力的过程中也被撕碎，只剩下几块较大的残片相互勾连着挂在身上，眼见是不能穿了。

这倒也正常，防晒服的作用是隔绝真理影响，而不是披着跟真理刚正面，就算那只是个仿品，到现在还能有个形就已经算质量超标了。

突然想起了什么，岁岳转向庇护所内部，伸手摸了一通，然后从中取出了一袋……打折鸡蛋。

这袋鸡蛋的经历大概比防晒服还精彩，一路被他提在手里，金太阳辅导没人让他留在门外，新日信徒当他是圣子没有问为什么提一袋鸡蛋，然后它又神奇地熬过了接下来的混乱，跟他一起躺在庇护所里。

外面的塑料袋有点焦，但盒子还完好，上面沾的那点灰不碍事……岁岳把它放到一旁，靠着一块板材喘息，理智偏移消退了些许，变成脑子深处的噪音，但身上的疼痛与疲惫还在，他感觉自己可以立刻睡过去。

摸出夜幕专机，艰难地用脏兮兮的手指解锁屏幕，立刻弹出一连串消息。

“你在哪里？周围是否有可靠的标识物？”

“不要担心，我已经联络了城主与更上级。”

“还活着吗？”

“我正在来的路上，如果身上有伤口尽量用衣物包扎，保持清醒。”

……

诸如此类的长长一串全是闾冰发的，看起来确实是那个有转场能力的信徒用了某种方式，限制住了夜幕的追捕。

“我没事，你别急。”努力了半天发出一条信息，立刻显示已读。

“在原地等待，我马上就到。”

岁岳扫了眼便重新揣回了口袋，尽力支撑起上身，他听到了靠近的脚步。

锃光瓦亮的镶金皮鞋踏在地上，它们的旁边是一根划着金色刻度的纯黑手杖，儒雅的老人出现在不远处，看装束和面相像是西原人，尽管面容苍老，斑驳的胡须依然打理得极为雅致，戴着一顶礼帽，礼服外衣口袋里塞着手帕，就像是从某个宴会中走来。

“你们夏天这么穿都不热吗……”岁岳勉强笑了一下，他该做的事都做完了，现在也真的毫无还手之力，无论面前的人是敌是友，他都没法应对。

“自我介绍一下，我的名字是崔德·兰戈。”老人取下礼帽按在胸前，说的却是流利的东陆语，毫无生涩和变调，“兰戈交易所的大股东。”

兰戈交易所？岁岳一愣，随即想起了熟悉感的来源，夜幕的专机上有兰戈交易所的应用，“这么看来，交易所并不是夜幕的下属？”

“只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罢了。”

“看起来生意做的挺大……”岁岳用力呼吸了几次，好让脑中的噪音声音小些，“那么你来这边是想做什么？还是说新日教的事情和你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