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歆又看向靠近窗户心不在焉的宋凌予，抬起下巴问道：“小宋，你呢？”

宋凌予一直在失神的看着窗外的雨帘，听到乔歆叫自己才回过神，啊了声：“什么？”

乔歆没说什么别的，又问了一遍：“你想报哪里的大学？”

“难得见予哥发呆，是在想知凡吧？”高思铭直接说出口。

顾筱雅哎了一声：“不止小宋想啊，我也想知凡了，都这么久没见了。”

宋凌予没有回应别的话：“我报京城的学校。”

“知凡跟你都要去京城吧？”顾筱雅问道。

宋凌予轻轻颔首，没有再说什么。

“哎，上次见知凡都是在过年的时候了，那时候大家都穿羽绒服，现在都穿短袖了。”

“不知道下次见面得等到什么时候，予哥，知凡有联系你吗？”

宋凌予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

“知凡也不容易啊，都快一年不能玩手机了，如果是我我真的都想死了。”

“你以为知凡跟你一样都是网瘾少年啊，他除了手机还有别的事情做，你的爱好就只剩下上网了。”刘欣妍默默吐槽自己的男朋友。

每一次从别人口中提起那个尘封在心底的名字，都让宋凌予的心掀起狂风骤雨，思念更甚。

在那个电话没点进来之前，他的心像漂浮在湍急的河流之中，不安，找不到落脚地。

即使表面上风平浪静。

顾筱雅组织的这场聚会，其实是怕宋凌予身边的同学朋友都有家人陪着帮忙接风洗尘，他却孤身一人。所以就拉着大家一起出来吃饭。

在聚餐结束的时候，顾筱雅和乔歆对他说，没事，想考哪去就考哪去，不用担心钱够不够花，如果他需要，可以跟她们两个开口。

就当是借给他了，以宋凌予的能力，以后一定能还得起。

两个姐姐都不想给他负担。

宋凌予觉得自己好像又很幸运，除了那一个他不想承认的父亲，生命里遇到的其他人都温暖至极。

“没事的小宋，你和知凡一定会苦尽甘来的。”

“对啊，不要想太多了，你要相信他，当然我和你乔姐都这么过来的。”

“守得云开见月明。”

宋凌予撑着伞迎着暴雨走回家，白净的帆布鞋被雨水溅的很湿。

路上行人还是挺多的，都没有受到暴雨侵袭的影响。

有老人家下着大雨还撑着棚子卖水果，宋凌予想到了自己的奶奶，有些于心不忍，明明这种天气很少会有人去光顾，老人家依然风雨无阻的出来摆摊。

于是他撑着伞走到摊位旁，让老人家给自己拿了个袋子，挑了几个看上去还不错的苹果。

老人家见到有生意，特别积极的去给他介绍哪些苹果吃起来口感脆，哪些口感绵密。

宋凌予看到他的笑脸，有一瞬间的失神，他心想，是不是所有人老去之后，脸上的皱纹都这么相似，不然他为什么会看到奶奶的影子。

“小伙子，你电话响啦！”

经过老人家的提醒，宋凌予才发现握在手里的手机在震动，他把水果递给老爷爷去称重，转过身去看来电号码。

是他日思夜想的那一串号码。

手机屏幕上有雨水，一下子解锁不开，他着急忙慌的用衣服把雨水擦掉，手颤抖着去点击了接听，把手机放到了耳边，呼吸有些急促，试探的开口：“喂？阿姨吗？”

电话那头传来少年温柔的声音：“是我，知凡。”

宋凌予笑了出来，他自己都没有发觉，赶紧道：“知凡，我终于等到你的电话了。”

电话那头过了三四秒才回应，似乎是信号不好，声音一卡一卡的：“高考结束了，考得怎么样？”

“我这边下暴雨，信号不太好，你能听清吗？考的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你呢？”

电话那边轻声道：“我听见了。”

雨太大了，夏知凡声音很小，宋凌予有些听不清，他今天没有带耳机出来，努力把手机听筒靠近自己的耳朵：“什么？我没有听清楚，你刚刚说什么了？”

夏知凡那边大声了一点：“我听见了，你那边的雨声。”

宋凌予轻声笑了，“雨真大很大，鞋子都淋湿了。我现在在买水果，在外面呢，刚刚筱雅姐请吃饭，还问起你，大家都很想你。”

电话那头又没有声音了，宋凌予心想这糟心的天气，打个电话都断断续续的，喂了几声：“知凡，能听到吗？我这边信号不太好，你刚刚说话了吗？”

夏知凡轻声道：“没有。”

听到夏知凡的声音，宋凌予才又放下心来，他又问：“你呢？考的怎么样？”

又没有声音了，宋凌予想着要不然先挂了自己再打回去看看，刚准备把手机拿开的时候，他就听见电话里的声音传来。

“什么……？”他没有听清。

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变了：“我没有高考。”

宋凌予手有些发抖，他张了张嘴，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缓了缓后才控制好自己的情绪轻声问道：“怎么了？是……是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

那边又没有声音了，不过这个时候宋凌予知道并不是信号不好，而是夏知凡没有说话。

他又接着说：“没事的知凡，我们还可以复读，有机会的，一次高考而已。我会等你的，听见了吗知凡，不要乱想，不要有压力，我会等你的……”

夏知凡抱膝坐在房间的地板上，手机免提放在椅子上，听到电话里传来宋凌予焦急的声音，他掩面而泣，努力的去控制自己不要发出声音来。

“知凡，你听到了吗？”

宋凌予一遍一遍的问，“没事啊，没事。还有很多机会的，你不要有压力……我会等你的，知凡……？”

过了好一会儿，电话那头才传来少年沙哑的嗓音，他说：“对不起。”

宋凌予眼眶红了，他摇摇头，即使夏知凡看不见：“没有对不起，不要说对不起，知凡，没关系的……”

“对不起……”

那头的人接着说，泄了几声哽咽，像是得了重感冒，“我要出国了。”

电话什么时候挂的，宋凌予不知道。

在这个暴雨天，他虽然撑着伞，但浑身淋的湿透。

他被困在了这里。

雨水和泪水一起打在脸上，他分不清，手里提着刚买的水果，好重，重的没力气去拿了，全部散落在泥泞里，每一颗美艳的苹果都被砸的青紫。

老爷爷淋着雨去帮他捡，他却怎么也迈不动步子，从来也没有这样过，他从来没有这样失态过，心里像被挖了个大洞，一片虚无。

那五个字就像是在他生命里下了病危通知，昭告着这段故事的结局。

守得云开见月明……

上一秒有多欣喜，下一秒就有多悲恸。

谁也不知道生命的下一秒会是相遇还是别离。

是昨天两个人可以紧紧相拥，今天却是一千五百公里的距离，然后再到明天……他无法跨越的国际航线。

宋凌予困在雨里，他不明白。

他不明白，明明他们都熬到现在了，明明他们都这么努力了，为什么……

为什么毕业之后，所有人都在靠近，只有他们越走越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