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来往往的宫女太监低垂头颅,脚步匆匆,在华丽秀美的寝宫里进出伺候。
寝宫内气氛极其压抑,沉重得仿佛要凝固成冰。
“许太师上次落入冰湖,重病缠身三月有余。今日又中了毒,彻底伤了根基,哪怕治好,也极有可能短寿早逝……”
“微臣尽力救治,堪堪吊住许太师的性命,清了余毒,可这根基无法恢复,只能慢慢养着。”
“往后许太师身子虚弱,易病易折,需要好生照顾,万不可像今日这样动怒。”
小皇帝沉默听完,对上太医诚惶诚恐的表情,疲惫地挥手:“下去。”
“是,微臣告退。”
寝宫里燃着馥郁的熏香,一股浓重的苦药味冲散了香气,闻得人心口闷堵。
小皇帝又斥退了周围的下人,确定寝宫没人之后,眼眶才渐渐红了起来。
他掀开帐帘,望向床上闭眼假寐的病弱青年,道:“老师,你刚刚听见了吗?有人给你下毒!”
许随睁眼,平静道:“嗯,听见了。”
小皇帝忍着泪,坐在床边握住许随的手,嗓音颤抖:“是谁……太后还是沈烨?”
“太后。”许随淡淡开口。他看向被小皇帝握住的手,眼底闪过不悦,不着痕迹的抽了出来。
小皇帝没发现老师对他的嫌弃,兀自愤怒:“为什么不是沈烨?他今日在朝堂上对您大肆羞辱,是不是就为了让老师急火攻心,毒发身死?”
“他没这胆子。”许随掏出手帕擦拭手心,垂眸冷淡道,“不用怀疑他。”
顾昭和不解道:“他胆大妄为,张扬跋扈,敢当众顶撞我,他怎么没这个胆子?”
许随轻轻扬唇:“给我下毒?他试试。”
小皇帝满目疑惑,见自家太师信誓旦旦,私以为许随早就防备了那个沈烨,所以才如此肯定。
勉强相信太师的话,小皇帝神色微冷:“那就是太后。”
许随眉目温和无害,点头微笑道:“我把陛下教养得如此优秀,她要杀我是应该的。”
小皇帝咬唇,阴冷道:“那个毒妇!朕早晚杀了她!”
鼻尖的苦药味越来越重,盖过了殿内名贵香料。
许随垂眸沉思,想究竟是什么时候中了毒。
他刚来这个世界,对一切都还不熟悉,也就从星星给他的资料里了解情况。
他今日没来得及吃喝,平常排查也严格,食物下毒这个就可以排除。
金銮殿之上文武百官俱在,没人敢在那里下毒。
在哪儿中的毒呢……
“香炉。”许随缓缓道。
皇帝脸色微变,低头凑近:“什么?”
“我的房间有燃着熏香的炉子。”许随勉强坐起身,靠在枕头上,“冬日寒冷,因为养病需要门窗紧闭,毒大概下在香炉里。”
“毒烟散不出去,短时间闻了不会有什么,我重病未愈,身体虚弱,连着三月待在房间不出门,日积月累就中毒了。”
小皇帝皱眉凝思,突然想起了什么。
“三月前,太师赴礼部侍郎的生辰宴,栏杆脱落,您落入冰湖差点被冻死,也是太后干的?”
“是。”许随咳嗽两声,涩声道,“世上没有那么巧的事。”
“您只是一个太师!”
小皇帝起身,表情逐渐扭曲,强忍恨怒:“朕朝中没有官员支持,无人听信朕的话,已经足够落魄。只是一个没有实权的太师,平日里就管些宫廷杂物,她连这都不肯放过!”
许随好笑道:“急什么,教你几遍了,要喜怒不形于色,坐下。”
小皇帝不甘不愿地坐下,他又想起什么。
“太师,你的府上肯定都是太后的人,别回去了。”
“不回去怎么能行?皇宫不是我能住的。”许随声音虚弱,却平静而清晰,“到时候有人弹劾我,说些难听话再损失了陛下的威信,得不偿失。”
小皇帝抿紧唇:“太师再回去,凶多吉少,他们要说就说,不能拿你的命开玩笑!”
许随掀开被褥,挣扎下床。
“恰恰相反,我现在就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