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袖说着就站了起来,“好了,她马上到了,我先去园门口等着,等会你也去哈!”
“马上?哦……好的,红姐你先去,我一会就到。”
眼见红袖在前面跑去,沈风心道:“这下可能麻烦了。”
忽然,灵机一动,朝着正在晾晒的草药奔去,抓了两根在手,朝梅园门走去。
这时,只见一仙衣女子出现在梅园门前,虽然脸上带着面纱,沈风远远见了,心道:“果然是她。”
探梅谷的圣女,就是浣花楼的杜小薇。
沈风赶紧悄悄扭头,将手中草药塞进口中。
杜小薇莲步轻移,不疾不徐地边走边看,眼前的梅园已见养梅者功力:斫其正,养其旁条,删其密,夭其稚枝,锄其直,遏其生气。
路旁的盆景亦是尽显形态,或披枝横迤怒走,底根骨出;或盘旋成盖,皮若老鳞;或枝干委地,旁引数尺。
杜小薇不禁点头赞许。
红袖见杜小薇点头,靠近悄声说道:“圣女姐姐,梅园的修整都是出自那人,他叫壬三。”
杜小薇这才留意,路边一下人模样躬身立于一侧,身形来看年龄似是不大,却有种说不出的熟悉之感,不禁多看了一眼,却又觉得哪里不对,便望向了别处。
红袖这时朝路边悄悄挪了几步,然后用脚踢了一下沈风。
沈风会意,当即道:“小的壬三,胡乱摆弄,让圣女见笑了。”
红袖一听,立时觉得不对,这壬三的嗓音怎么如此沙哑,忍不住小声问道:“壬三,你嗓子怎么啦?”
沈风轻咳了一声,“小的刚吃坏东西,哑了嗓子,无妨的。请圣女见谅。”
红袖满面狐疑地望着沈风,方才还是好的,怎么一下子哑了?再说,也就吃了自己带来的糕点,自己却是没事的。
而且,见他走路姿势都有些不同了,这就奇了。
圣女却素手微摆,未予理会,继续朝前走去。红袖也不再多想,拉了下沈风,便小步跟了上去。
行了一圈,杜小薇望着盆栽错落有致地衬在梅树之下,微微点头道:“此间梅与松柏千形百态,自是美不胜收。这园子现在也确是别具一格,比以往更盛,难怪大师伯也赞叹不已。”
红袖见圣女说话,似是心情好些,不枉此行,亦觉得欢喜。
沈风在后面小声道:“圣女谬赞,小的诚恐。”
此时一阵风吹来,杜小薇裙纱摇曳,缓步走到一株梅旁,素手轻轻抚着梅枝,口中轻声道:“一枝折得,人间天上,堪可寄谁?”
她戴着面纱,见不到表情,言语中却透露着几分惆怅。
身后的红袖似是不解其意,却又觉得圣女像在问话,一时不知所措。
看看圣女,又看看一旁的沈风,随后伸出指头,轻轻戳了下旁边一直低着头的沈风。
沈风轻轻摆了摆手,又使了个眼色,让她不用回答。
可那红袖在杜小薇的语气中感觉到她的情绪又低了一些,心里想着去陪话,毕竟今日来此是为了让圣女散心。
只听红袖开口说道:“圣女姐姐,大家都坎坷,给谁也都一样,还是在这里看看梅开心些吧。”
“嗤”的一声,杜小薇笑出声来,沈风也是咬牙忍住笑。
原来红袖不通文墨,将杜小薇话语中的“堪可”听成了“坎坷”,故有此插曲。
杜小薇本就心思细腻,纵是红袖闹了笑话,怎会不知她的这份心意,便笑着说道:“你这丫头,让你读读书,偏又不听,不然你以后有的坎坷了。”
红袖听杜小薇之言,虽仍是云里雾里,见一旁沈风表情,自然也猜得几分。又闻得杜小薇语气轻松了许多,便也笑逐颜开。
只是见沈风仍在笑,就又轻哼了一声,嘟着嘴掐了一下沈风胳膊。
沈风假装吃痛,心中却想,这丫头当真是善良纯朴,甚是难得,嘴里却是小声说道:“红袖添香,咫尺天涯,万里同春。”
杜小薇一怔,那小厮像是对着红袖随口一说,却是将方才自己的话接了去。
原来那句“一枝折得,人间天上,堪可寄谁”,道的是心中所念,茫茫人海中,却不知哪里寻得那可诉衷肠之人;而那句“红袖添香,咫尺天涯,万里同春”,却是答道,若是心有长情,即便相隔万里,依然可以相思共此时。
旁边的红袖听到沈风说了自己名字,刚想说些什么,就想到了方才的难堪,便又闭了口,只是气呼呼地瞪着沈风。
杜小薇仍是觉得有些诧异,不想这下人中,竟还有这等人才,便继续道:“这般豁达之理,想必常人也不难得知,却为何世间多愁,人生长恨?”
沈风此时暗暗捏了把汗,方才一时口快,差点没收住,若是在现在漏了馅儿,岂不坏了大事,便支吾着答道:“额……这个,小的……不知了。”
良久,杜小薇轻叹了口气,“也许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也许她未听到让自己意外的答案,抑或是她自己早已知道答案。
这时,沈风小声道:“小时候听阿爷说过,己不由心,身,又岂能由己?”
红袖大眼睛眨了又眨,看看沈风,又看了看杜小薇,不禁抓了抓耳朵。
杜小薇轻轻点了点头,“看来这梅园,当真了不得。”
红袖听罢,当即嘻嘻道:“圣女姐姐,这壬三确实了不得的,还会做风筝,好多姐妹都过来要呢!”
“哦。”
“圣女姐姐,姐妹们想要风筝比赛……那个,让我们玩一天好么,就一天啦!”红袖摇着圣女衣袖撒娇道。
杜小薇见状,无奈摇了摇头道:“当前形势不容乐观,外面已是焦头烂额,你们自顾不要过头便是。”
红袖大喜,连忙道:“圣女姐姐最好了!”
杜小薇随即转身,眼角看了下一旁低头躬身的壬三,便向来时路走去。
红袖跟在后面,转头向沈风做了个手势,大概是让沈风给她准备个大大的风筝,然后便一同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