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长的手指握住他的手腕,又问,“平安扣也还留着吗?”
谢忱恍然回神。
好像知道她今晚为什么单独约程浦喝酒,又为什么这么反常了。
喉结动了动,他如实答,“留着。但断了。”
“怎么会断了?”
是那个扣子碎了。
谢忱有些不想提过去的往事,连回忆都不想回忆,甚至刻意遗忘。
偏偏又记得无比清晰。
那段时间他近乎病态的自暴自弃。
所有一切关于她的信息都能轻而易举的牵动他的神经。
B城的冬天冷的渗骨,凌晨偏僻的巷道已空无一人。
他醉着却又无比清醒,拿出手机想拨她的电话,才发现分开那天一气之下把她联系方式全部拉黑了。
打开黑名单,里面只有她一人。
连他都分不清自己是真的生气,还是以此欺骗自己她不会再联系他的事实。
通话记录全是对方未接听。
聊天记录也停留在六月份,他去乡镇找她之前发送的那条,见见我。
巷道没有路灯,只有周边亮着零星招牌照亮黑漆漆的街道,街边满是摔碎的酒瓶。
几名纹身染发的社会青年从网吧出来,双手插兜,佝偻着身子,嘴里不干不净的讨论着哪儿的妞漂亮。
“雏有什么好玩的,上回骗出来那个,又哭又叫,败兴。”
“不行再让那个谁骗个学生出来?”
话落,黄毛浑不在意的嬉笑,“又想来强的?局子没待够?”
“还是去西换街那家理发店,那儿的妞便宜,一次50。”
“太老了吧。”
黄毛踹了其中一人一脚,“50还要什么自行车,比你打屌钉都便宜。”
“你还指望找个女明星?”
那人听了这话蠢蠢欲动,他打系带钉就是为了爽,反正都是爽,老就老吧。
清冷的街道,几人对话直往耳里钻。
西浣街三字触动了他某根神经。
‘铛啷啷’一声。
一个酒瓶被踢到了说话的人脚下。
突如其来的动静,惊的几人向后看去。
就见是个醉鬼,懒懒散散的立在不远处,静静地盯着他们。
几人看看脚下的酒瓶,又看了看那个醉鬼,确认他是存心找事。
顿时嗤笑出声,“跟老子耍酒疯?”
说着捞起地上的酒瓶,一下都围了上去。
几人精力旺盛,半夜正找不着乐子,头一回遇着敢找他们事的茬。
其中一个伸手推搡了他下,也不知喝了多少,少年站立不稳,摇摇欲坠的后退了几步。
几人被逗乐了,打量他的穿着打扮,看着干干净净,挺有钱的模样。
为首的人嘴角叼着烟,眯眼笑,用酒瓶抵着他的胸膛问,“附近大学的?”
随后用脏污地酒瓶侮辱地拍了拍他的脸,“今晚哥几个找乐子钱你出了,这事就算了。”
说着调出收款二维码。
谢忱没动,仅是问,“你说去哪儿?”
黄毛听见这话更乐了,“老子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来管老子的。”
“西换街,怎么?你也玩过?”
话音未落,少年照着说话的人脸上就是一拳。
说话的人被打的扑倒在地,脑袋嗡嗡直响,嘴里的烟都不知所踪。
一擦嘴角才发现被打出了血,颀长的身影满是醉意,却目标明确上前揪住方才出口秽语的人。
黄毛脸色惊变,大骂,“操!疯子!”
“都他妈愣着做什么,给我打,往死里打!”
几人见状蜂拥而上,骤然漆黑的街道满是拳脚与酒瓶击碎的声音。
谢忱意识不清,周围一切都模糊了起来,他本能的用手遮挡,恍惚间发现自己一直戴在腕上的平安扣不知何时不见了。
心中惊惧,挣扎着起身,几人完全没想到,他突然疯了一样爬起身找东西。
一人举起停在路边东倒西歪的单车砸向他。
手边捞起的能砸的都往他身上招呼。
耳边充斥着各种各样的骂声,“傻X。”
黄毛极度愤怒的骂,“操,你他妈找死!”
温热粘稠的血顺着青筋突起的额头滑下,任由他们拳打脚踢,他仍像是不知疼痛,最终在一个小混混脚下一把攥住了自己遗失的东西。
那人抬脚重重的一脚将他踢翻,他如一滩烂泥跌进雪尘里。
那晚天很黑,但没有星星。
当时他自暴自弃的想,就这样一直睡下去挺好,起码心一点也不疼了。
平安扣碎了。
这好像预告着他们的感情也就此终结。
那枚平安扣一直被他小心收着。
姜嫄眼眶泛红,泪水在眼里打转,小心翼翼地从他掌心拿过那枚碎成两半的平安扣。
很干净,能看出被仔细擦拭过,但有半截红色绳子色泽更深,呈暗红色。
心被寸寸凌迟,痛到窒息。
她让他好好生活,却不知道他的生活已是一片狼藉。
“谢忱,你最该珍惜的人是你自己,你怎么能为了别人几句不着边际的胡言乱语把自己置于危险境地。”
“即便真的是说我,那又能怎么样?一些流言蜚语而已……”
“我在意。”谢忱固执的道。
姜嫄惊愕。
仿佛看见那年教学楼走廊上的少年,他近乎执着的道,“我当然在意,他们说谁都可以,就是不能说你。”
鼻尖酸涩地连呼吸都疼。
只听他继续道,“姜嫄,不论发生什么,以后别不理我,别不回我消息。”
姜嫄眼中浸着的泪瞬间落下。
抬手拥紧了他,喃喃道,“不会了不会了,以后永远都不会不回你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