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归慈微红着脸,点了点头道:“看见了。”
一旁宋夫人也把江应巧抱起搂在怀里,仰着头往攒动的人群中间瞧。
打铁花的三个伙计熔好了铁水,高声喊道:“红树铁花凌空开,祈愿各位来年红红火火,顺遂安康!”
话音一落,舀起一勺通红滚烫的铁水倒入柳木棒中,猛地振臂上击,金水高撒向台中花棚,霎时炸出万千星火,飞溅着在空中四散开来,如流金瀑布,点亮了巷子里的晚夜。
打花者一棒接一棒,转瞬即逝的光亮一片接连一片,映照在每一张带着喜悦的脸庞,烫热了冷冬里充满希冀的心脏。
“好!”
人群响起叫好声和此起彼伏的掌声。
在这移不开眼的瞬间梦幻美丽中,江应巧却转过头,看到了宋家父母与小少爷的表情,洋溢着她此前从未触及过的明媚幸福。
她静静看了片刻,蓦地与宋归慈撞上视线。
他笑得开心,漫天的花火流萤像是落入了他黑亮的眼眸,盈满笑颜,明晃晃地艳人。
一高一矮,眉眼相视。
她呼吸微微一滞,清楚地听到耳膜上心跳鼓动的声音。
江应巧被他看的一时心里发软,避开目光看向别处。
偏头时却注意到河对岸的树下,从刚才起就一直不见人影的温仪,好像在和树后面的什么人说话,举止突然变得有些异常的激动。
那边很快结束了谈话,树后走出一个戴斗笠的男子快步离去,温仪呆呆地站了片刻也离开那里,走时脚步还有些不稳。
一场精彩绚丽的打铁花结束,不少人上前打赏,宋老爷大方,给了一锭银子。
回去的路上,温仪悄无声息地回来了,见她脸色苍白的吓人,江应巧拉拉她的衣袖问道:
“温仪姑姑你没事吧,刚刚看你在和谁讲话,那人没欺负你吧?”
温仪没料到会被她看见,脸色又白了一个度,见宋夫人也看过来,捏紧袖子里的手,稳住声音扯出个笑。
“无事,方才遇到一位旧友,有些惊讶就闲聊了几句,不便与你多说。”
听她这么说,江应巧纵然觉得有些奇怪,也不好再问下去。
宋章负着手和儿子走在后面,口中感慨道:“过了今日,归慈又长大一岁,真快啊,一转眼我儿就要长成一个翩翩君子了。”
宋归慈道:“娘亲倒是总念着让孩儿长慢些,能多陪陪她。”
“你娘是心疼你,为你忧心操劳这么多年,也只愿你能平平安安的。”
宋归慈正色道:“孩儿知道,定会孝顺娘亲,也不辜负爹的期望,以君子之道立心立身。”
宋章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视线落在前面宋夫人身上,顿了顿道:“归慈,以后不管发生什么,知道了什么,答应爹,别怪你娘。”
宋归慈抬头不解地看他,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怎么会怪娘亲?
可是爹脸上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的表情,现在的他看不懂。
“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呢?”宋夫人回过头停下来朝父子俩道。
宋章揽着孩子跟上,“说归慈是个小大人啦,君子理当佩玉,等年后我入京途径良水县,那里盛产美玉,届时为父挑一块养人的玉佩,给你贴身戴着。”
“谢谢爹爹。”
几人你一言我一句的聊着回府,开始守岁。
郊外,数百盏河灯随着流水行至此,在宽阔的两岸中,平静轻缓地分散开来,其中一只幽暗的莲花灯里,纸团已经微微松散开,隐约照出上面两行字:
“今时今人常伴,一季一岁皆安。”
灯盏的火苗被风吹得闪闪晃晃,在即将燃尽时,骤然消失在河面上,卷入水下的汹涌暗流中彻底熄灭,不留一点痕迹。
转瞬之间,江应巧之前苦恼的未知之事,仿佛也在这一刻,于无法挣脱的漩涡中显露出来。
此时的她还不知道,所谓剧情的齿轮已经毫不偏移地碾来,足以让这一切天翻地覆。
而她自己,也将又一次迎来死亡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