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第三声枪响依旧从之前的那个方向传来,在黑泥的侵扰下,那位战士依旧找到机会精准地开枪命中了正在歇斯底里攻击我的长袍男。
之前是雪中送炭,最后是锦上添花,即使长袍男最后放弃,想要逃跑,也没了机会。
将发光柱移到右手上,带着奔跑的动能,我狠狠地将发光柱的尖角对着长袍男的头部扣去。四棱柱伴随着我的手臂落下,红泥在柱子下坠时向两边褪去,最后在发光柱击中他的瞬间,他那人类的面容终于短暂地显露出来,带着无奈,和些许释然。
出乎意料地,我预料中的撞击感并不强烈,恍惚间,又发现自己被带入进一片空白的世界。没有上下远近,只有白色与令人惊惧的空荡感。
“先生,很抱歉以这样的方式与您见面。对于之前发生的这些事情,我将简单回答您的部分困惑。”身后,一个沧桑的声音由远及近,最后在我身旁停下。
“等等。你先离我远点。”
他的声音听起来沉稳温和,但这突如其来的第三人,按以往的故事走向,基本就是幕后凶手了,我自然要保持警惕。缓慢地转身,在声音的来处,只能看到一个不断闪烁着,斑驳的黑色人影。
“我理解您目光中的怀疑,但目前在这个空间,我最多只能以这样的方式与您相见,但愿这不会影响你我之间的交流。”伴随着声音的传递,黑影的闪烁更加剧烈,的确有种随时崩溃的迹象。
即便他没有表露出任何敌意,我还是本能地后退了几步,平复了一下各种负面的情绪,最后决定接受他的对话请求——比起冲突,我自然更喜欢平静地对话。
“能先告诉,你是谁吗?”
“我是您的追随者,也可以称作这次事件策划者的老师,也将是为您答疑解惑的人。”
他郑重其事地回答道,用没有任何实际指代的内容解释自己。
“追随者,我?我是什么伟大的存在嘛,还有追随者?”我故作戏谑地笑问,实际上是满头问号。
“关于这一点,恕我暂时无法告知您更多。作为补偿,我可以告诉您关于‘时间’的奥秘,以及关于罗斯做这件事的缘由。”黑影伸出右手,指向我手中散着微光的四棱柱。
“罗斯。就是...搞出这一堆破事的疯子?”
“是的,他叫罗斯,算是我的学生。他本想借助‘时间’,也就是您手中的那个,复活他在山火中丧生的妻女,而后来,他却有了更宏伟的目标——他想‘复活’被山火烧烬的森林,‘复活’被地震摧毁的土地,他想复活的东西实在太多。”
“然后,他以时间倒流,改变过往为由,辅以一些特殊手段,招募教徒,吸纳资金,可仅靠从那些人身上的‘时间’完全不足以完成他的宏愿,所以借由写有符文的传单,构筑了覆盖整个城市仪式。”
“所以不就是个疯子嘛!拯救自己的亲人而牺牲那么多人,被拯救的人希望这样吗?”
“不,罗斯并不想做个恶人,他从未想过伤害那些跟随他的那些人。在他的设想中,需要的庞大‘时间’将由城市中的每个人分担,对于每个人而言,那不过很少的一点损失,不会对他们造成太大的影响。”
“‘人们一生花在排队上的时间都可以用天来计算,我不过是从他们身上抽取几十分钟的时间来用于一个伟大的事业,您难道不觉得这是一笔很划算的计划嘛?’他是这样认为的。只是他没想到,您突然出现在阵图之中,阻碍了整个仪式的运行。他急不可耐,最后意识被黑色物质侵蚀,让这洞穴里的可怜人负担一切。”
“所以,你想说,我才是恶人是吗?”
我不会全盘相信他的说辞,同时,又多少还是会去在意自己在这次事件中所产生的影响是不是真的有着不好的地方。
“不不不,当然不是您的过错。您成功阻止了他的仪式,让绝大多数人获得平安。同时也让他摆脱了黑色物质对精神产生的负面影响,让他恢复了平时的理智。”
“而且也只有您真正接触到了过去的事物。如果发现那些‘时间’依旧不足以让他触碰到他想要的事物,他那不受自己控制的偏执,可能会让仪式之中的所有人失去‘未来’,那是我们都不愿看到的。”
“那你呢,所以你明明什么都知道,为什么不一开始就阻止他,事情...也不会闹到如今这个地步。”无论我有没有造成负面影响,在溶洞中的人,终究是或多或少的受到了伤害,还有的,已经为此付出了生命。
“我理解您的愤怒,而我也有自己的原因。”
“罗斯当时在第一时间就获知了妻女被山火围困的消息,他拨通了消防电话,自己也第一时间往着火区赶。但林区处于交界地区,最近的几个消防局就谁去出警耽误了一些时间,路上又遇上堵塞的车流,等消防员找到他妻女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七个小时。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您应该理解,人最大的遗憾往往是‘本可以,但不能’,他和自己的妻子都尽了最大的努力,但最终的结果,令人愕然。”
“最后那个违规露营而导致山火的家庭所遭受的处罚,远不够去与这场山火带走的十七条人命作抵。罗斯为此沉沦了很久,后来做过一段时间护林员,最后又到了我手下从事。作为他的老师和同事,在知道他的故事之后,又怎么忍心去阻止他为再见妻女一面而做出的努力。”
“而且不止是出于私心,他曾颇为激动地告诉我,或许有可能,利用它回到各种灾害发生前,用短暂的时间去改变那些因为天灾人祸而丧生的可怜人的命运。”
“他知道亲人突然离去的痛苦,他想去减少更多类似的痛苦,他觉得这是值得自己去投入经历的伟大事业。所以,即便我知道他的行为有些地方有违常理,也会去赞同他所做的这件事。”
言罢,周围便陷入了短暂的沉寂。先不论真假,他所说的这番话至少让我各种复杂的情绪一同冷淡下来。如果只是纯粹的恶人,我就可以毫无负担地指责,谩骂,但那逻辑自洽的解释,很难不让我消减对他的恶意。
不得不承认,给“反派”加一个悲情的故事是最好的洗白手段,虽然不能直接粉饰他对别人造成的伤害,但一个合理的动机,足够给黑白分明的画布添上一抹精致的灰。
在后续的调查中,关于罗斯和他妻女的信息基本属实,至于他是否有着更高的追求,还是一个问号。
“他...终归还是选择擅自剥夺属于别人的东西,而且,最后还让溶洞里的那些人...变成了那个样子。他至少得为此负责吧。”
“是的,他要为此负责,但罗斯不能就这样被驱使你的那些人带走,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做......他们快到了,我该走了。
“你倒是把话说完,你们到底还想干什么?”
我想上前去触碰黑影,可刚走两步,双腿就莫名地软了下来,周边的空间也出现各种扭曲,随时可能崩溃。
“您不必着急,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对了,您可以把‘时间’给我吗?你身后的那群人,和我们并没有多少区别,只是选择的方向不同,所以把它给他们,还是给我们,都是一样的。”
“我凭本事拿到手的,干嘛要给你。”机构里的人是不是好人这得我自己去下判断,至少在这个事件里,他和罗斯更像是坏人。
“那.......期待与您再会。”
黑影闪烁着消散在空白之间,我的意识也随着黑影的消散逐渐模糊。整个事件,终于来到了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