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无名今日,在太子府与公主府中轮番走动了一遭,愣是靠着自己的一身正气,将两人统统得罪,皆因他不愿攀附权贵,不肯站队,这就又被遣回了金吾狱。
可回来后居然见到了本该被公主释放出去的卢凌风,卢凌风一脸寒霜,神色郁结,虽着锦衣,却是一身的酒气与寂寥。
苏无名何等聪慧,心中稍一思索,便猜到了什么,能让卢凌风如此失意的怕只有今日所见的那位太子了。于是便插科打诨,意图缓解卢凌风的郁气,却见得陆仝与裴坚忽然出现。
本就一直关注着两人的苏无名,这一闻声,立马扒着牢门,堆笑应道:“这儿呢!”语气诚恳,神态憨实。
裴坚上前一步,盯着苏无名,道:“苏无名,你被任命南州司马。”
此话一出,苏无名神情疑惑,卢凌风满脸惊讶,却听裴坚举起手中的东西,继续道:“到州里上任的告身和敕牒都已妥当,你即刻携带,南下上任,接着吧。”
苏无名心思流转,自己下午刚刚得罪了公主,这职位反而还上去了,紧接着,心底又自嘲一声,是了,长安红茶案毕竟有功,虽升了这六品司马,却远离了长安,且司马之职,若在唐初,在军事方面还算尤为重要,只是如今,不过是象征性的闲散之职。说是升迁,实属明升暗降了,苏无名瞬间想明白前因后果,也不声张,恭敬地接过了告身与敕牒。
接过后,苏无名缓缓打开,正欲细看,却听裴坚道:“苏无名,你破了大案有功,我本想将你留在京城,但是公主的意思,是让你到更远的地方去历练历练。”说完,还挑了挑嘴角,示意苏无名可明白。
苏无名心中好笑,眼睛一转,却是脱口而出:“哎呀,公主殿下真是体恤下官,那就请裴侍郎代为谢过公主,我明早就动身,出京。”
这时,裴坚却是忽然靠近了些许,压低了声音,苏无名赶紧凑上前,只听裴坚低声道:“公主本来的意思,此番南下上任,你不用骑马,也不必坐车,路上走着去,好好想一想,”看着苏无名疑惑的目光,却忽然转折,“但李伏蝉李郎君也至公主府做客,公主才打消这主意。”
苏无名听得提起李伏蝉,神色稍变,看来,公主一开始确实不曾肯这般轻易放过自己,看来,定是伏蝉在中间说了什么,自己才免了这奔波跋涉之苦。
裴坚又道:“此次南下,或许有一人会与你等同行,千万要护住此人安全。”
苏无名瞳孔一缩,心中讶异,问道:“不知裴侍郎所言何人?”
裴坚却是摇了摇头,“待你出发,或许就知道了!”说完也不再多言,看向陆仝,笑了笑,示意自己已经结束。
陆仝微微颔首,忽然面色稍硬,望向卢凌风,厉声道:“太子有令,”卢凌风行礼下跪,陆仝接着道,“金吾卫中郎将卢凌风,知法犯法,罪加一等,杖责三十,没收宅田,逐出长安!”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卢凌风不可置信,瞪大双目,望向陆仝,可陆仝毫无表情,什么也看不出。
苏无名更是急道:“哎,大将军,是不是弄错了,卢将军他……”
话还没说完,只听陆仝回首道:“卢凌风身为金吾卫,却犯夜禁,太子震怒,亲口下令,如何错得了!”
苏无名左看右看,却不知再说何是好。
原来,今日卢凌风见完公主后,得公主令,无罪释放,后折返太子处求见太子,却被拒之门外。心情郁结之下正好遇上了来寻他的裴喜君,裴喜君乖巧晓事,知卢凌风心情不佳,为其抚琴饮酒,没想到,卢凌风一饮至深夜,回去路上,拖住一酒肆老板,又复饮许久,耽误了时辰,正巧被陆仝撞见,这才又下了金吾狱。
陆仝大喝一声:“来人,打!”
卢凌风今日仿佛大起大落,先是被下金吾狱,后被公主提见,换上了一身锦衣玉袍,再被释放,又遭拒之门外,佳人来寻,却无心花前月下,心情郁结,最后,竟落得这般下场。
杖责一下一下击打在卢凌风的身上,可此刻,身上的疼痛又怎抵得上他心里的酸楚,范阳卢氏,年少成名,身居高位,一心为公,如今,立得大功,却遭如此对待,卢凌风不解,卢凌风亦不服,这个一路顺风顺水的范阳卢氏中郎将,终于体会到了何为心酸,何为失意,何为心如死灰!
苏无名不忍直视,倚着牢门,侧过头去,长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