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地,就看见管事赵贵全在府门口探头探脑地张望,见他回来了,似是松了口气。
待走近了,林文成纳闷问道:
“怎么了?”
赵贵全将昨夜他单独与南荣婳在正厅之时的异样皆告诉了林文成。
然后心有余悸道:“一直不得机会讲给老爷,听闻老爷出了门我担心您有什么危险。毕竟不知那姑娘来历,虽说对咱家有恩,但…但却不知是人还是…”
还是妖鬼。
林文成皱了皱眉,转头向巷子口望去,早已不见了沈临鹤和南荣婳的身影。
莫非还真是‘羊入虎口’?
-
那头,沈临鹤丝毫没有身为‘羊’的自觉,一路上叽叽喳喳个没完。
一副恨不得把自己送入‘虎口’的模样。
所经之地他都要手舞足蹈地给南荣婳详细介绍一番。
沈临鹤的眼神根本不离南荣婳的面庞,可惜南荣婳一直神色淡淡,只偶尔礼貌地点点头。
如此一来,更显得沈临鹤像一只上蹿下跳的…猴儿。
沈老国公跟在二人身后,对自家孙儿的言行举止颇觉难堪。
但他怎么看怎么觉得前面二人简直良配!
且不论二人皆极为出众的外貌,单就这极冷极热的脾性就很是得宜。
他孙儿这不怕天不怕地的臭德行,身边就得有个能压得住他的厉害姑娘!
魁首道是京城的一条主道,从林府出来沿着魁首道向东便是皇宫的方向。
而他们一路往西,与皇宫背道而驰,两边的商铺越来越少,不似方才的繁华景象。
沈临鹤一脸不放心说道:
“以前西边是安置流民的地方,虽然现在他们都在京城定居下来,但那处依然不太安宁,你一个姑娘家…”
“临鹤!”
二人正走到第三个巷子口时,忽然听到一个女子惊喜的声音。
接着一个梳着妇人发髻、身穿烟紫色厚织锦裙外罩绣金披风的女子快步走来,一把挽住了沈临鹤的胳膊。
沈临鹤看到来人面色一僵,对南荣婳歉意说道:
“南荣姑娘在前方略等我片刻,我稍后便到。”
南荣婳点点头,便抬步往巷内走去。
走出几步还能听到身后二人的交谈声——
“临鹤,那女子是谁啊?”
“只是一个案子的证人而已。”
“哦?是吗?”
……
南荣婳对他们二人的谈论没有丝毫兴趣,还不如巷子两边零零散散的小摊贩让她有兴致。
“姑娘,来看看木雕吧!各种小动物都有哦!”
“姑娘,我这胭脂是自己做的,便宜又好用啊!”
“看看这穗子吧,红色绿色都有!”
……
“唉……”
一旁的沈老国公叹了口气,“这些人大都是当年的流民,他们拿不到行商的许可,只得窝在这小巷子中摆摊儿,以图温饱。”
”如今他们虽然在京中安顿下来,但生活依然艰难。”
老国公突地话锋一转,咬牙切齿道:“那个狗屁国师的一顿饭都顶上这些贫苦人家三年的用度了!简直、简直让人恨不能将她投到赤渡河里淹死!”
南荣婳听到沈老国公提起国师,眸色变了变。
沈老国公没有发现,依旧在滔滔不绝地表达自己对国师的不满。
南荣婳并不打断他,脚步不停地向前走去,目光依旧在巷边的小摊上流连。
忽地,南荣婳在一处卖药草的小摊边顿住了脚步。
沈老国公没想到她会突然停下,忙将半句没说完的咒骂咽回了肚子里。
顺着南荣婳的视线看去,只见小摊后坐着一个头发灰白的年迈老人。
寒冬腊月她却衣衫单薄,破旧的衣服上缝满了补丁。
此刻她低着头,将手揣进袖子里,整个人缩成一团,似乎这样就能抵挡冬日的寒冷。
察觉到有人停下,她颤颤巍巍地抬起头,用一双浑浊的眼睛望向南荣婳。
“客人…买药草吗?”她的声音低弱,语气中带着一丝祈求。
南荣婳和沈老国公都没有开口。
老人的摊子其实只是一块脏旧的破布,上面摆了几株药草的根茎。
这大冬天的,也不知这年迈的老人从哪里挖来这药草根。
老人实在是太冷了,见南荣婳不说话,她目露失望,复又低下头缩了回去。
沈老国公默默将头转向一边,不忍再看。
居住在此处的人多是因当年战乱流离失所之人。
他们离开了故土,如同浮萍一般落入京城,却…扎不了根。
沈老国公见南荣婳不动弹,以为她也动了恻隐之心。
“女娃娃,你代我给她些银两吧,等去了沈家,我让家里人加倍还你!”
可没想到,南荣婳回道:
“不必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