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月初正站在街边,看着鱼行的人熟练的用草绳穿过鱼鳃,将鱼弓起递给顾客。
这种保存鱼类的方法被叫做弓鱼术,据说可以让鱼出水后很长一段时间内不死,以此保持鱼肉的新鲜,但柳月初从来没有买过鱼,所以他也不清楚这是不是真的。
正看的入迷,忽然一阵锣鼓响起,柳月初抬头寻声望去,只见街道上的行人迅速聚集起来,眨眼间就围成了一堵人墙,以柳月初目前的身高,他站在外面根本什么都看不见,想脱了药箱挤进去看看却又怕自己的东西放在路边被人偷了。
正当柳月初好奇的抓耳挠腮之时,锣鼓声渐歇,自人墙里面传来了中气十足的吆喝声:
“各位父老乡亲们,兄弟姐妹们,在下赵平,是一位行走江湖的武把式,也是这庆云班的班主,路过贵宝地,向各位问好了!”
一听是戏班子,柳月初愈发好奇了,他在白蒲镇长大,小城镇的娱乐活动很少,平日没有什么乐子,只有在过年时,镇上的富户乡绅为了展示财力,显示家族兴旺而掏钱从别处请戏班子过来唱戏。
每到那时,小镇上敲锣打鼓,热闹非常,是每年为数不多的欢快日子,不说本镇人氏,便是附近的村落也有大把的人不辞辛劳的步行而来听戏。
对于土里刨食的农人来说,一年到头里能够放松放松,获得精神上的休憩与满足的机会实在太少了,若不来趁这个热闹,恐怕又要等上一年。
六岁前柳月初的母亲也会带着他去凑一凑这热闹,他印象中母亲还在猜灯谜时赢过一盏粗陋的花灯,被小小的柳月初当宝贝似的供着。
但自六岁以后他跟了王大夫便不再去过了,柳月初也曾经央求过王大夫,却换来了一顿严厉地批评:
“为医者,当以救死扶伤为本职,平心静气方能辨症施药,你这般毛毛躁躁的成何体统?!日后如何能够继承我的衣钵?整日里想着玩闹,若为师和你一样,今日去听了那什么劳什子的大戏,届时有人来寻医问药怎么办?病来如山倒,耽搁一分病症便加重一分,病人便要多受些苦,我平日里是怎么教你的?”
柳月初遭了训斥,整个人顿时恹恹的,垂头丧气的站在原地,王大夫又斥道:
“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去把我今天刚收的药材处理了?”
看戏的记忆过于久远,几乎已经褪色,如今这中气十足的吆喝声又唤起了柳月初脑海中那些为数不多的鲜活的、快乐的回忆。
他迫不及待的想要挤进人群,重温幼时在母亲身边所感受到的欢快。
然而众人围成的围墙又岂是他能挤进去的,在外面没头苍蝇似的转了两圈,看着密不透风的人墙,柳月初犯了难。
这时,他注意到路边无人摆摊的墙角处窝着一个蓬头垢面的乞丐,那乞丐背靠墙壁,懒洋洋的晒着早上还不十分灼人的太阳,时不时的挠挠身体,搓下一团灰泥,对于不远处的热闹毫不在意。
柳月初走到他面前,被遮了阳光的乞丐疑惑的抬起头,眯着眼睛迎光望向柳月初。
“这个馒头给你,你吃了以后帮我在人群中开条道出来,让我进去看戏,怎么样?”
柳月初将手里那个还未动过的馒头递给他,然后指了指围的水泄不通的人堆问道。
那乞丐也不说话,伸出骨节突出,皮肤干皴的手接过馒头便埋头大口吃了起来,手指移动间在雪白的馒头皮上留下黑漆漆的指痕,但他毫不在意,几口便吃光了。
接着伸出手顺着胸口,略显艰难的咽下口中的馒头后,他开口了:
“嗝,有水吗?”
声音粗糙,听起来约摸有四五十岁的年纪。
说着拿起地上的豁口破碗,摇晃着示意柳月初给他找些水来,柳月初见状又从葫芦里给他倒了碗水,等他喝完,问道∶
“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