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逊耐心文绉绉同这位不知名的上官扯了许久,自然不是为了谈天讲古,话题引了多时终于到这支歌上,也就顺理成章引出自己是传说里被夸大了不知道多少的“安远刀”。之前灌酒也正是为了此刻,萧逊试图将自己换下张壶,跟随那汉子闯一闯这前途未卜的危局。
追兵的实力双方皆知晓,倘若留在安远城,安远城小小数十人和那不过一人高的城墙拦不住追兵以及追兵的后援,不能回到西宁州获取支援,此后不过是慢性死亡而已。
故而这汉子同追兵都不会浪费时间在安远城死磕。
要送回情报,唯有乘着前一日赶路拉开的时间差在安远城歇息片刻,接着吊着追兵耗死他们。
在如此料峭的初春,在外苦战危险万分,对南国的人如此,对北国蛮子也如此。
此时堂外一名穿着重甲的人影冲入,按住萧逊,来人正是张壶。
张壶顾不得重甲在身,单膝连着甲裙几乎是砸在地上跪下,行礼低头道:
“上官,我虽然有伤,但已经痊愈十之八九,并不妨碍作战。萧文书当年不过运气较好,袭杀了一名银牌郎君,战阵上实力还远远不及于我。刚才萧文书所言不过只是虚言,还请上官明鉴。”
那汉子脸上的一抹微红霎时退却,双眼眯起,仿佛有精光溢出。
他忽然起身,双掌推动堂中大桌,桌上酒坛酒碗平稳如镜,可桌子却飞快向张壶撞去,张壶惊呼一声,起身将双臂交叠抵住桌端,不由得闷哼一声。
然而那汉子身形虽然不算瘦小甚至可称彪悍,可身形却灵动无比。只见他双足一蹬轻松跃上桌面,随即一脚飘然踢出。
张壶脚尖抵住桌脚,桌上酒坛酒碗中的酒于一刹激荡,只一荡便洒出大半。张壶瞥见那汉子一脚蹴来,双臂一抬欲托架住那汉子右腿。
那汉子冷笑一声,他这一记右腿本就是虚招,他左腿一曲,右腿下落前伸,滑向张壶。
萧逊来不及拔刀,右手一记直拳攻向那汉子左肋,却在半途被那汉子以极灵巧诡异一手,自下而上奇袭击肘处手筋。而萧逊左手短刀已出,右手不避不闪运力一拧如蟒蛇绞上那汉子手臂,身子往前一撞!
萧逊所使赫然是以命搏命的招式。范显前些日子搏命之时的招式,便带着萧逊的影子。这师徒二人一个看着松垮懒散,一个看着苦大仇深,实则都是同样刚勇的性子。
只转瞬兔起鹘落,那汉子的右手已然破开张壶中宫,萧逊不及来救,汉子右掌已是轻轻印在张壶胸口。张壶未曾受力,惊疑惑之际却脑中急转,张开双手,拦住萧逊前刺的短刀。
那汉子坐在桌上,右手有如拂琵琶,食指收紧,中指在张壶护心镜上仿佛无力一挥,护心镜极闷一响。
张壶口中吐出黑色淤血,跌坐在地。萧逊欺身上前,将张壶护在身后。张壶抓住萧逊左肩,右手轻摇示意不必紧张。
那汉子从桌上滑下,双手背在身后肃立。
“张队正还是留在安远城中,不必逞强。我这一指不过轻轻一试,张队正便已肺腑翻涌,气血难以抑制,实在无法随我作战。”
那汉子极为诚恳,自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双手奉向张壶。
“这是我当年所得天师府的残丹,服用此丹一月,内腑伤势可以尽去。”
张老虎挣扎着起身,看着那汉子拿出的瓷瓶很是眼熟。张老虎狠狠吐了一口血沫,一手倚着萧逊,一手推过瓷瓶。
“我别无所求,只是萧逊是我认定的安远城下一任队正。我拼着这条命随大人死战,还请大人准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