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城的冬日里,最可爱的就是夕阳。
一颗火柿一样的太阳,温温吞吞地从西边的柔狼山上消失,随后白雪一样的世界里就漆黑一片。干枯的树木在夜色里张牙舞爪地吓唬胆小的孩子。
然而,即便最胆小的孩子也不会害怕每日的日落,因为再恐怖的场景,只要不是真的,看过百次千次乃至万次,也就不过变成平常事罢了。
所以同理,哪怕最胆大的孩子,也不敢靠近北河附近十里。无他,北军的小队真的会渡河游曳逡巡而已。北军的小队冲进村子,血就会渗透冰雪下的土地,然后发紫发黑,给来年的土地增添一丝肥力。
最近的一次屠村事件在六年前,南国最近的安远城驻军赶到时,村落已经没有几个活人了。带队的队正拼尽全力留下了一个敌军,这倒不是由于队正不够悍勇,而是对方来的是北国最精锐的军士,除却骁勇善战之外,那群腰间挂着白银兽头吞乌木牌的北国贵族子弟还善于使一口飞剑。
飞剑不比弓弩远程威力大些,然而在墙头巷脚操纵起来却灵活至极。
飞剑入手之后较寻常士卒的器械更是犀利,尤其最善用飞剑的银牌郎君,飞剑在手时一击之下几乎能斩裂重甲仅剩一丝粘连。
队正带着二十人以几乎全员阵亡的代价击退了对方两伍银牌郎君甚至击杀一人,已是了不得的功绩了。这也才保住了他队正的位子。此战的功勋免去了队正擅自过河出击,未能及时保民的大罪。
安远城中自此多了一个孩童,在军营中随着一群杀才长大。
……
……
小雪纷飞的大道上,两骑并辔而行,稍前一些的黑马上的骑士是一位白脸少年,其后则是一位青年。少年骑在马上,左手控缰,腰间的南国西军制式长刀刀柄距右手极近,收腰控腹部,双腿紧夹。少年标准的老道骑兵赶路姿态,与他稍显现稚嫩青涩的面容略微不甚协调。
其后白马上的青年却懒散眯着眼,叼着一根肉干晃晃悠悠坐在鞍鞯上。青年左腰如同少年一般是一柄西军制式长刀,只是长刀内侧暗佩着一柄模样再寻常不过的破旧短刀。
“逊哥,这次述职的文书郎,好像也不是咱关西汉子,倒和你一样有京北口音。”少年虽是骑乘时的姿势标准不已,却尤有余神同身后的青年谈话。“今年又没有什么斩获,义父说今年的粮秣配额估计又得要缩减了。”
青年接着嚼着嘴里的肉干,依旧懒散地答道:
“臭小子,你手心又痒了?说了几遍了,叫我师父。不要叫我逊哥儿,尤其还同时提到你义父,老子没来由低了他一辈。”
萧逊将嘴里的肉干努力嘬出最后一丝盐味,终于叹一口气将它咽了下去。
“粮秣的事情我同你义父早就有了安排了,减掉的那点额度哪里够咱们塞牙缝的?财不露白这事我教你几遍了?咱们不同那群杀才抢配额,被人家知道咱们还有余粮,明年那帮狗头军师就能把咱们的份额砍没。咱们辛辛苦苦种地狩猎一年,哪里还有个军人的样子?省下来一点粮不容易。”
少年机警地扫视四周,确认没有危险又开始答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