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随着教会对于“异端”的迫害,神火会式微,自圣帕迪亚克之后,再未出现过圣人。在教会的教化下,人们不再信奉神火会,也不再相信是所谓的留塔尔的火焰将世间照亮。
……
“孩子,离开低地,去统一王国,去十二联合城邦,去那些愿意信奉留塔尔的地方。”尤蒂特狰狞的面庞上分不清是刚愈合的结痂,还是因年老而出现的皱痕。如此长的一句话似乎让他消耗了所有的力气,连咳嗽都变得艰难。
布列塔望着破败庙宇外半边黑的天空,心中丝毫未有触动,似乎他早已知晓并经历过这些残酷的事实。
“孩子……”尤蒂特喘着粗气,伴随着刺耳的呛声,“这是留塔尔给世人的警告啊……天之异象……留塔尔的火焰即将熄灭。或许,或许……还来得及,找到那个人……”
找到谁?布列塔不知道,他也未开口问尤蒂特,但他知道自己得动身了,哪怕庙宇外的市镇已经混乱不堪。
他埋葬了尤蒂特,一如他埋葬过的那些流浪汉,然后换上了尤蒂特一直穿在身上的满是汗渍与污迹的亚麻布长袍,披上兜帽斗篷,步履蹒跚地离开了庙宇。
那些看到他真面目后纷纷躲避的农户,那些围绕着他唱歌谣的孩童,那些一闻到他身上味道就捂着鼻子赶人的贵族老爷,那些将面包与麦酒施舍于他,又在背后嘲笑议论的妇人,所有这些人就像影子般在他身边随行。
那几个男孩再次出现,他们抓住布列塔的胳膊,然后一把将他推倒在地。一个没有门牙的男孩与身边瘦小的男孩轻声交流后,笑着举起手中的橡木棍狠狠砸下。
“不,住手!”这一次布列塔大声地喊了出来,但腿上依然隐隐作痛。
是梦,他意识到,随即发现额头上渗出的汗珠顺着结痂未愈合的缝隙流淌,这让他重新感受到被火灼烧的刺痛。
逼仄的隐修院厅堂,营火中的树枝已成余烬,残破风蚀的拱券下无面神像映着星火的微光森然站立。他不是我的神祇,布列塔目不转睛地盯着托钵的神像想,我信奉留塔尔,是火焰的眷顾让我活了下来。
右腿又一阵抽痛,他皱着眉将盖在腿上的羊毛毯子裹得更紧。接连数天的雨让空气潮湿寒冷,拣来的干树枝也变得难以生火。他从破布包裹的树枝中挑出几根,添入营火,那未熄的火苗像是得到了滋养,徐徐壮大。
布列塔撑着粗橡木枝艰难地起身,绕过营火来到女孩的身边。绯红色头发的女孩平缓地呼吸着,仿若在安睡之中。
这是布列塔在河边雨中徒步时救上来的孩子。当他看到河上漂浮着的人,下意识地以为是一具浮肿的尸体。这个世道有太多的饿殍被丢弃在河中,然而当他意识到当所有水上漂浮的物体都顺着水流往下游去,唯独那“尸体”逆流而上,并且不断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低鸣时,他被吓得跌倒在了岸边。
他起身涉水将“尸体”打捞上来,意外发现女孩仍然有气息。于是为了躲雨,他背着她深入河边的树林,继而找到了林间的这座教会遗弃的隐修院。
四天过去了,女孩仍未苏醒,但在未进食的情况下却也一点都没有变得消瘦。布列塔摸了摸女孩的额头,高烧已经退去。他又握住女孩的手,冰冷依旧。就当他准备抽离时,女孩骤然间紧紧地抓住了他粗糙的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