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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那秦壮士以为呢?

众锦衣卫纷纷侧目,脸上的嘲笑之意比之前更浓了。

两个锦衣卫也都一脸轻蔑地看着景王,但鉴于他拦在秦源跟前,到底也不敢来硬的了——好歹人家那也是王爷啊,要是弄伤了,他们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再说了,没看到景王身后还站着那个抱剑的男人么,虽然谁都没看过那男人出手,但传说他的剑奇快无比,是个难寻的高手。

这时,却只听敏妃冷声道,“你们锦衣卫,现在打算彻底倒一边了么?”

这话声音不大,却是比小雪中的寒风更冷。

一直在旁冷眼观看的镇抚使崔山青脸色微微一变,立即上去喝止两个锦衣卫,“回来,不得无礼!”

锦衣卫就算要站容妃那头,也不能如此肆无忌惮、如此不留余地一边倒,否则别说日后有变,他们一个都别想好过,就说圣上知道了,也绝不会开心的。

“哟,这是怎么回事啊,敏妃娘娘的案子还没审呢,怎么在外面就吵起来了?”

伴随着一阵半笑半说的声音,只见一副十二抬凤辇悄然落地,太监上去帘子一掀,燕妃就从里头走了出来。

燕妃着了一身华服,喜气洋洋,浑身都透着胜利者的优越感。

她是代表容妃,专门来旁听的。

更确切地说,是来见证敏妃被定罪的。

此次内廷卫与镇抚司联合会审,其中镇抚司是他们的人,内廷卫与誉王又关系交好,同时证据确凿,她就不信敏妃还能翻盘。

一想起斗了好几年的对手今天终于要倒了,她现在就浑身舒坦,这等好戏,她怎么能缺席呢?

走到敏妃跟前,她微笑道,“敏妹妹,一会儿不要怕。姐姐相信,内廷卫和镇抚司一定会还你一个公道的。所以啊,姐姐特地赶过来,给你打气呢,呵呵呵。”

敏妃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说道,“姐姐还是担心你自己吧。河东河西,眼下尤未可知。”

“是吗?呵呵呵……”燕妃捂嘴大笑起来,“也对,或许现在有人还在为你奔走呢,可是此案皇上亲自督办,又有哪个人敢徇私枉法啊?不过妹妹你放心,你手上的几个司我会替你打理好的。”

燕妃说完,又看向了秦源,说道,“咦,你这小太监也在啊?怎么还没死?”

“命硬呗。”

秦源淡淡地说了一句,然后扶起了苏秦秦。

苏秦秦这下受伤不浅,腿一瘸一拐的,一走路就钻心的疼。

但咬着牙对对秦源说道,“小秦子,你这脾气要改改了。我以后……以后帮不了你了,你要自己小心。宫里,是个大泥潭。”

头顶升起十几道星光,苏秦秦说着,又一瘸一拐地回到了敏妃身边。

……

镇抚司大堂,景王遇刺案开审。

第五十九章 惊变!

大堂之上,内廷卫指挥使钟瑾仪,以及另一位锦衣卫镇抚使朱贺年,作为两位主审官齐坐堂上,因为此案由内廷卫和锦衣卫镇抚司会审。

两位主审官的身后,挂着一块黑底金字的匾额,上书“镇远抚威”四个大字,不愧是镇抚司,连挂个牌匾都带恐吓性质的。

堂下,两旁各站了一排镇抚司司吏,人手一根杀威棒,虎视眈眈,杀气腾腾。

燕妃、景王等人坐在堂下两边,而敏妃虽为嫌犯,但仍未被剥夺妃位,因而也可获坐,只是她要正对着两位主审官。

除此之外,皇帝也派了贴身太监来旁听,便是司礼监的秉笔太监周云生。

秦源作为证人,只能先靠边站,随时等待主审官召唤。

这就好比一个小配角,不到剧情需要是没资格露脸的,不过身为一个年轻的老表演艺术家,剧本是限制不了他发挥的,一会儿他必然要站出来抢戏。

各位老师,表演就是我的生命,我热爱这个舞台,而且我特别惨,我本身是一个残障人士……

堂下跪了一堆人,其中为首的便是被捉的高瘦刺客,据说名叫高离。

除了他以外,成华宫的各丫鬟、太监也跪在堂下,除了被秦源保下的苏秦秦,其他人脸上、手上到处都可以看到各种伤痕,明显是遭受了酷刑。

内廷卫的酷刑很有名,但是镇抚司的酷刑更不遑多让,犯人过堂时身上要不带点伤,镇抚司这“镇远抚威”的金字招牌就觉得黯淡无光,这鬼地方向来就是这鸟样。

不过正因为知道这是“鬼地方”,所以人犯往往能利索地“招供”。

随着镇抚使朱贺年一拍惊堂木,审讯正式开始。

“高离,本使问你,四月初九夜,你因何刺杀景王,又如何逃脱,如何被擒?从实招来,可免受皮肉之苦!”

堂下,高离嘴唇龟裂,面无表情,但思路却异常清晰。

“我与景王无冤无仇,是敏妃让我杀了景王的。据说是景王多番轻薄于她,因而怀恨在心。但是具体何因,我也不甚清楚。”

“那是何人联络于你?”朱贺年又问。

“这人就在这,是敏妃的贴身宫女苏秦秦。她前后两次给我送了两千两银子,刺杀景王那晚,她也去了灯会,只不过跟我们说好动手时间后,她就先跑了。”

朱贺年冷哼了一声,又问苏秦秦,“苏秦秦,可有此事?”

苏秦秦虽然对这个结果似乎有所预料,不是太震惊,但终究是女孩子,还是忍不住脸色苍白,浑身微颤,泪水瞬间就模糊了眼眶。

她大声辩解道,“大人,绝无此事,他是胡说的!我什么时候见过他了,又什么时候给过他银子了?这完全是栽赃嫁祸啊!”

朱贺年又问高离,“苏秦秦是何时何地给的你银子?”

高离答道,“四月初一晌午,苏秦秦给了我第一张银票,一共一千两,地点是在尚衣司内。”

“可有证据?”

“那天人多,她给我银票时自然没人看到,但她进尚衣司时一定有人看到了。”

苏秦秦瞪大了眼睛,仔细回忆了下之后,立即急得眼泪直掉,“我那天,我那天明明是为大家去拿春衣的,怎么会是给他送银子的呢?”

看到这里秦源顿时眉头一皱,心想那幕后黑手做得好细啊,连这些细节都能对上……恐怕是在这之前,他们都详细调查过苏秦秦的行踪了。

想到这里不禁又有些庆幸,要不是自己冒死跑了锦衣卫这一趟,要想翻案恐怕是难于登天。

不过也不着急,先让他们把所有的牌都打得差不多了,然后自己再甩个王炸,一把收掉,不是很好么?

堂上,朱贺年听完苏晓的辩解,当即冷笑一声,说道,“那你就是承认去过尚衣司了?怎么就这么巧,偏偏你是去拿春衣的?就算你是去拿春衣的,难道就不是以此为机掩人耳目,顺便给他银票了么?一个刺客,将死之人,为何要冤枉你?”

苏秦秦哪见过这阵仗,在朱贺年的连续发问下立刻就大脑一片空白了。

“我……这……”

是啊,她也想不通刺客为什么临死了还要拉自己下水。

朱贺年一拍惊堂木,当即喊道,“还敢嘴硬!来啊,用刑!”

高祖曾规定,“人犯不得随意用刑”,然而“随意”这个词可以解释的空间很大,于是经过五百年的演变后,这规矩就改成了“人犯不说,得随意用刑”。

与蓝星上的古代一样,大堂上用刑是正常的审讯流程,只要用刑后招供的细节和案宗对得上,那这刑就算用对了。

要是对不上呢?有良知的官员会怀疑是否真的冤枉,没良知的就会换个刑再试试。

其实朱贺年今天已经很客气了,因为周秉笔在旁听,所以他才问了那么多细节,先造成苏秦秦无话可辨又死不承认的情况,此时再用刑,放在哪都合情合理。

一听要用刑,苏秦秦便一脸死灰,绝望之际,又下意识地摸了下袖子里的小药丸。

那颗药丸是她好不容易从王管事那求来的,如果熬不住,或是用刑太过羞辱,她便打算以死自证清白。

此时,敏妃平静的脸上也终于露出了一丝怒容。

却正当她要发话时,只听钟瑾仪淡淡道,“且慢,先待人犯说完,再用刑不迟。”

朱贺年有些意外,又有些幽怨地看了钟瑾仪一眼,心里很不高兴。

开审前,誉王那头的人可是已经送了他一套位于京城东边占地三十亩的大宅了,而且还打算提拔他做锦衣卫指挥佥事……这定金都收了,要是这案子没把敏妃的罪定死,到时他怎么跟誉王交差?

这女人,这个时候突然跳出来,要干什么?

与此同时,旁听的燕妃也露出不满的神情,甚至轻轻地哼了一声。

哼,看来内廷卫是还没搞清楚眼下的形势啊,竟然还想着脚踏两条船?

这位钟指挥使,正在惹祸上身还不自知,当真是可怜又可笑!

钟瑾仪打断后,语气淡淡地问高离,“本使问你,你拿到银票后,银票去了哪里,为何我们在你住处未曾找到?”

高离蓦地一笑,表情有些奇怪。

然后,他就看向了秦源,说道,“大多数被我输光了,但是还有三百两给了小秦子,乾西宫的小秦子!”

话音一落,只见呼啦一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秦源身上。

景王、敏妃、苏秦秦,包括钟瑾仪在内,眼里都露出了震惊的神情。

秦源自己都懵了一下。

这,竟然连自己都要拉下水?!

是燕妃见上次没杀死自己,所以干脆让刺客故意指证自己,然后让自己也被凌迟处死?

能这么随意指挥刺客,那么燕妃他们就是幕后了?

想到这里,秦源心里不由一阵苦笑。

这后宫……可比自己想象的要更黑暗哪。

有些人想让你死,就有无数种办法让你死。

在他们眼里,杀一个自己这样的小太监,简直如蝼蚁一般。只要在安排好的剧情里稍微加场戏,就可以顺手灭了自己。

获得八点星光。

原本他想过,只要能把敏妃和苏秦秦救出来,这幕后黑手到底是谁,自己未必一定要追查到底,毕竟陷太深很不安全。

但现在,他改主意了,决定要悄么鸡儿的搞点事,看看能不能把幕后黑手揪出来。

或许那些人认为区区蝼蚁死不足惜,但他们好像忘了,蝼蚁虽小,可溃长堤。

第六十章 又惊!

堂上端坐的钟瑾仪,也不由略微沉吟了下。

不得不说,这个意外的变局,连她都没有想到。

但她心里很清楚,如果对方执意要陷害秦源的话,那么恐怕连证据都准备好了……所以接下来就很棘手了。

虽然和秦源的交情不算深,但钟瑾仪是想保他的,毕竟他是自己的密探,且资质极好,未来可期。

另外,对他的印象里,好像还夹杂了点莫名其妙的东西,比如她最近脑海里,时不时总会莫名其妙地闪过一个画面,就是那天酒后他来扶自己那一下……

简直是不可理喻!

与钟瑾仪不同,此时的燕妃越来越像快乐的老燕子了。

看着秦源,她意味深长地笑道,“想不到你这小太监,竟然也是同谋?呵呵,看来真是天理昭昭啊,坏人终究是逃不掉的。”

这话明显是在说,她要杀的人,永远逃不掉。

秦源一听,当时就心中一阵翻腾。

可恶啊,果然是掌控了恐怖力量的燕妃娘娘!她想杀死谁的话……就连钟瑾仪大人也……可、可恶,这样的话……难道,难道在能力还未得到彻底成长前,本天才的传奇就要结束了吗?

获得两点星光。

好少……

哎,手里有牌,终究是演不出那种绝望的内心戏,早知道在电影学院的时候,就不该整天只想着泡妞,该好好学习的。

失望地叹了口气,秦源很不爽,于是就开始怼燕妃。

“燕妃娘娘,总不能刺客说什么,您就信什么吧?河东河西尤未可知,方才敏妃娘娘说的,您忘了?”

燕妃顿时脸色一黑,继而又冷声一笑,“呵呵,本该掌嘴,但是本宫心情好,免了。反正,回头你的嘴会被一刀刀挖下来。”

苏秦秦怔怔地看着秦源,心想小秦子果然好勇敢,在这种时候都不忘嬉笑怒骂,这才是真正的男子汉!

唰,六道星光从苏秦秦头上飞起。

倒是秦源被弄得一脸懵逼。

她这是哪门子的星光?

不小心侧漏的?

钟瑾仪觉得再拖下去对秦源不利,于是马上开始盘问细节,希望能盘出些破绽。

“高离,本使问你,你为何要给他银票?又可有凭证?另外,他既然能擒你,为何不杀了你灭口?”

高离又怪异地一笑,说道,“苏秦秦说小秦子会接应我出去,于是我就给他送了张三百两的银票,求他到时候务必多费心。另外,他擒我的时候,正好你们内廷卫赶到,他可能一时慌乱,来不及杀我。”

钟瑾仪冷哼道,“一派胡言,我们内廷卫到的时候,离你被擒已有一段时间了,他有的是时间做决定!”

高离笑道,“那我怎么知道?你去搜下他的寝宫,看有没有银票不就好了?那是张隆庆号的银票,编号是东字天乙壹玖叁玖陆,我记得清清楚楚。”

一旁的朱贺年听罢,马上轻松地一笑,说道,“那就行了,直接搜他身,再去他寝宫查抄一下,看银票在不在,不就知道了么?”

钟瑾仪心道,若是你们有心陷害他,趁他现在不在寝宫,怕是早已把银票放好了吧?

正想着如何帮秦源跳过这一环,却只见秦源自己站了出来。

笑道,“好,身正不怕影子斜,就请两人大人立即派人去在下寝宫搜查,若是查到,我自当认罪。不过,我要求钟大人同去,有您在我看他们也不敢乱诬陷我!”

钟瑾仪不由眉头一皱,心道这小子平日里机灵,这会儿怎会如此糊涂?

旁听的景王也忍不住,略带异样地看了秦源一眼。

朱贺年此刻乐得差点笑出来。

此子愚蠢如斯!要诬陷你,需要现在带银票进去吗?有人早给你放好了!

这下好了,只要找到银票,一个主犯、两个帮凶、犯罪过程就全都凑齐了,自己可以结案了!

至于结案之后,庆王、誉王如何各显其能斗法,就不关自己的事了!

于是当即说道,“来啊,速去乾西宫搜查!”

又笑吟吟地对钟瑾仪说道,“钟大人,你要一起去吗?去也好,彰显我们正大光明啊。”

钟瑾仪轻叹一声,心道自己过去怕也是没用。不过好歹尽份力吧,起码自己一去,那些人不敢当场做手脚,也不枉与他相识一场。

钟瑾仪不声不响地走出镇抚司衙门,不过突然又想起来,自己为什么要为一个小太监叹息这“相识一场”呢?

一队人马直扑乾西宫,钟瑾仪站在殿内,安静地等待那些侍卫中的某一个,突然大喊一声“找到了”。

然而,过了很久,她都没有听到这个声音。

屋子里的气氛有些奇怪起来,一个带队的镇抚司司吏额头开始有些冒汗,又一脸的不可思议。

钟瑾仪蓦地眉头一皱,莫非……

于是立即说道,“找到了么,没找到就赶紧回去了。”

那校尉说道,“大人,再找找,再找找……”

钟瑾仪冷笑一声,“怎么,忘记放哪了?还是放的人没跟你们说清楚?”

校尉额头的汗更多了,“大人莫开玩笑,莫开玩笑,我们怎么知道放哪了?”

却是又过了一刻钟,仍未有银票的下落。

……

因为钟瑾仪去取证了,所以暂时休堂,不过里面的气氛非常沉闷。

无论是景王、苏秦秦还是敏妃,都一脸凝色,他们几乎都认定了那银票是一定能被“搜”出的,连周云生看秦源时,都微微摇头。

只有燕妃这只老燕子倍感快乐,人家二月春风似剪刀,她是一脸春风似剪刀。

终于,漫长的等待后,人都回来了。

“如何,证物可找到了?”朱贺年笑着问道。

却不想那校尉哭丧着脸,说道,“大人,我们仔细搜了,没有找到银票!”

这下,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了!

朱贺年脸上的笑容登时凝固,一双老眼渐渐瞪大,脸上的肉又是猛地一颤。

“没有?这……都搜了?”

“回大人,都搜了,确实没有!”

说好的放在床边一花瓶里的,那花瓶都快被我们盘包浆了,也没找出来啊!

这一下,老燕子也活泼不起来了,神情一滞之后,她故作平静地问道,“你们搜清楚了吗?咱不能冤枉一个好人,也不能放过一个坏人啊。”

那校尉差点都哭了,“搜了,真没有,我们都找了!”

老燕子不甘心,心中愤愤。还想再问,但想起周云生在场,只好生生忍下了。

但让她没有想到地是,周云生还是说话了。

老太监微微一笑,半打趣地说道,“燕妃娘娘,你似乎很确定那银票就在乾西宫啊?”

这话非同小可,让燕妃登时心里一紧,连忙调整了下情绪,说道,“周秉笔这话说的,本宫这不是怕放过刺客同党么。一想起宫里有刺客,本宫这心里啊,就不踏实。”

周秉笔不置可否地一笑,“呵呵,是么,那是老奴多心啦。”

公堂上的气氛,开始有了微妙的变化。

燕妃的心里,开始有些七上八下了。

但是想想自己手里还有一张大牌,就又安心了许多。

只是周云生,为什么要说那么一句话……他是在帮谁说的?

……

而此时,乾西宫的屋顶上,阿大和阿二正懒洋洋地躺着晒太阳。

一张好好的银票,被它们撕成了两半,还像模像样地垫在身子下面,大抵是想学秦源,趴在褥子上晒太阳。

阿二还像模像样地撕了一块碎片,往嘴上使劲一抹,抹完了之后想贴自己身上。

可惜没有口水,怎么也黏不上去,气得它又把它撕成了好几片。

然后就被阿大揍了……

第六十一章 老燕子,穿花衣

这个突如其来的反转,引发一阵小小的骚动。

有窃窃私语的众衙役,有高声大笑的景王,也有喜极而泣的苏秦秦,中间好像还有人在轻轻哼着类似民谣的东西?

“老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都拉稀~~”

燕妃感觉这好像是在骂自己,可这种事哪有自己上去认领的?但越想越气得慌,于是立即朝朱贺年使了个眼神。

朱贺年登时一拍惊堂木,大喊一声,“肃静!”

待全场安静下来之后,又指着秦源大喝道,“秦源,那银票何处去了?本使再给你一个坦白的机会,要不然……”

“要不然如何?”钟瑾仪冷声道,“没找到银票,难道不是刺客信口雌黄,胡乱栽赃?”

朱贺年冷笑道,“钟大人,你可以亲口问问他,他与成华宫的交情如何?那苏秦秦是否经常上他那去,敏妃是否曾当众为他解过围?有这等关系在,加上刺客口供,本使怀疑他有何不可?”

钟瑾仪眉头顿时微微一皱,以她多年的办案经验来看,这确实对秦源很不利。

却只见秦源微微一笑,上前说道,“不用问了,我都承认。我跟成华宫的关系好着呢,而且苏秦秦是我最好的朋友,那又怎样?”

苏秦秦听秦源在这种时刻,不但不避开自己,还依旧毫无畏惧地承认自己是他最好的朋友,心中虽是为他担忧,却又有些欣慰和感动。

他真傻,可他……当真是极好、极忠诚的朋友!

可惜……这般坚硬刚直的男子汉,却不幸成了太监。

飞起六道星光。

朱贺年见秦源亲口承认,不禁愉快道,“那你说,本使现在怀疑敏妃,确实很可能雇你做了刺客接应,错了么?”

“当然错了,前提是你得证明敏妃确实雇凶刺杀景王了啊,问题是你现在有证据吗?”

朱贺年不动声色道,“若是有证据,你可愿认罪?”

秦源一听顿时乐了,好家伙,总算到这个环节了!

“朱大人,根本就没有的事,怎么可能会有证据?就算有,那也是假的!反正我相信敏妃没杀人,你要是有铁证,反正我也百口莫辩,那认了又何妨?”

朱贺年一听更乐,妈耶,总算到这个环节了!

当即笑道,“那好,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本使现在就让你心服口服。来呀,将敏妃亲笔书信呈上来。”

两人对答极快,旁人想插话都插不上。

尤其是钟瑾仪,早看出朱贺年是在给秦源下套了。

她本想见缝插针地提醒一下,可是秦源每次都是无缝接话,弄得钟瑾仪想插都不插不进,感觉很是力不从心。

于是只好蔚然一叹:可惜了,这么好一棵苗子,终究是太年轻气盛。

景王、苏秦秦及成华宫与秦源熟识的宫女们,也无不暗自长叹。

她们其实都早已通过各种渠道,知道锦衣卫鉴证房,将书信鉴定为真了。

苏秦秦更是自责:是自己连累小秦子了,小秦子太善良了,这宫里的黑暗之处,他竟全然不知……

就连一直平静如水的敏妃,也忍不住轻轻摇了摇头。

全场也只有燕妃,微笑着露出了小酒窝,感觉这次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

那个圆纸筒很快带到,朱贺年拿出里面的两张纸,看了下,然后递给钟瑾仪。

“钟大人,这是书信原物,还有锦衣卫鉴证房的鉴证具结书,你看下吧。”

钟瑾仪轻轻一瞥,便看到具结书上头有“印证皆真”的结论。

朱贺年拿起那张具结书,展开朝敏妃、景王及周云生等人展示了一下,说道,“怎么样,结论为真,这下没话说了吧?”

秦源自然不能直接指出哪里有问题,要不然就很容易被人怀疑。

事实上为了不让人怀疑是他在信上做了手脚,从头到尾他都在表演一个愣头青,甚至连这封信他都没有主动提及,而是朱贺年自己提出来的。

虽然没人会违反常识,去相信十六岁的太监有能力在大宗师眼皮子底下改了书信,但身为老艺术家,秦源还是喜欢用更多的外壳来隐藏自己。

做人嘛,还是要狗……苟一点。

于是看了下那张纸,然后故作不懂地说道,“不对啊,我怎么看着三位鉴官,只有两位得出为真,另一位写的是‘无法具结’?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是他觉得不一定是真的?”

朱贺年皱了皱眉,“三位中有两位下了结论,按规矩可以算真的。”

“按规矩?”秦源说道,“这可是敏妃娘娘的案子,你们就这么不慎重?不行,要让我心服口服,除非重新鉴定一下……”

这时,稍稍看到了些希望的苏秦秦也马上说道,“对,为什么有一个人不敢出意见?是不是他不肯同流合污,所以才不敢写?”

一时间,跪着的成华宫太监、宫女们顿时纷纷附和,要求重新鉴定。

朱贺年一看群情激愤,赶紧喝止,“大胆,谁再敢咆哮公堂,一人一百杀威棍!”

这时,坐在一旁的周云生,开口说了第二句话。

“朱大人,既然此证有疑,那可否给老奴再比对一下?”

朱贺年闻言,登时脸色微微一僵,敏锐地觉察到了什么。

从刚才到现在,这位周秉笔就说了两句话,看似不偏不倚,却句句都在关键的时候……

想到这里,他的瞳孔顿时猛地一缩。

不对,这老太监,竟然是庆王的人!

没想到庆王久居蜀地,竟然在宫中经营如此之深,连皇上跟前最信任的三位大监之一周云生周秉笔,也是他的人!

藏得好深啊,之前大家甚至还一度认为,他与誉王交情颇好!

果然……这种时刻庆王怎么袖手旁观呢?这周秉笔,名为替皇上旁听,实际却是替庆王来帮敏妃的。

朱贺年虽是心愤,却不敢怠慢,只得一脸笑容地看着周云生,说道,“既然如此,那便辛苦周秉笔了。”

书信以及另外几张敏妃的平日手书,还有成华宫大印的官方印迹存档,很快就到了周云生手里。

全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盯着周云生那张老脸。

周云生看完字迹对比,脸上并无表情。

双目缓缓向下,他的视线终于落在了那个印章之上。

朱贺年大松了口气,因为鉴证房那边早就跟他说过了,印章是最真的,根本就是用真印章盖的,完全挑不出一丝问题。

燕妃脸上的酒窝也更深了,甚至舒服地靠在了背椅上,想象着一会儿敏妃面如死灰的样子。

顺便想了下秦源坐在地上痛哭流涕的样子。

老燕子穿花衣?老娘让你穿寿衣!

不对,穿什么寿衣,直接千刀万剐,然后找个乱葬岗埋了得了!

第六十二章 太监怎么会多想呢?

却在这时,只见周云生目光骤然一凛,随后噌地一下站了起来,脸上带着雷霆般的怒意!

“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周云生连声大呼,几乎咆哮。

朱贺年脸色一变,连忙问道,“周秉笔,怎么了?”

周云生虎步上前,啪地一声将书信拍在朱贺年跟前。

随后,如雷霆暴雨般怒吼道,“此印至少有七处谬误,如此之假,便是老夫我都能一眼瞧出!你们锦衣卫鉴证房,竟然视若无睹,具结为真?简直是颠倒黑白、指鹿为马!”

“啊?啊,这这这……”

“如此明目张胆诬陷当朝皇妃,连证据都做得如此敷衍,莫不是你们认为宫里人人皆是傻子,皇上也是昏君,唯你们锦衣卫可以一手遮天?知道你们锦衣卫跋扈,却不想已跋扈到如此地步,简直令人发指,丧心病狂!”

这话句句震耳,字字诛心,如同一把把尖刀一般射向朱贺年,吓得朱贺年当场就腿一软,差点直接瘫坐到了地上!

要是按照周云生的说法,那他们锦衣卫就不单单是在诬陷王妃,而且还在欺辱圣上、藐视皇权!

你想啊,你要杀皇帝老婆,随便安个罪名,连伪证都懒得好好做……这不是说把皇帝当傻子欺负,或者认为皇帝无用,即便知道了也不能拿他们锦衣卫怎么样吗?

可想而知,向来暴戾的皇帝,视皇权为逆鳞的皇帝,要是知道此事,将会爆发如何等的雷霆之怒?

但是朱贺年实在不敢相信,这书信会做得如此之假,于是又颤抖着双手拿起那封书信,细细地比对了一下。

不比对还好,一比对他就直接面无人色,一屁股坐到地上了。

那印章假得,连他都能一眼看出七八个破绽。

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完了!这下锦衣卫从鉴证房开始,一场血的清洗是不可避免了……

燕妃此时同样面色惨白,她本想亲自上前看一下,但一看朱贺年这般模样,就知道看不看都一样了。

瑟瑟发抖地坐在位子上,她使劲地抠着座椅的把手,让自己看上去冷静,希望能和那帮锦衣卫废物划清界限。

但是她不可能不知道,以庆王的能量,一定会趁皇上震怒,推动各部彻查此案的。一旦彻查,那么他们今天做的种种手段,多多少少总会有些许败露,到时候……

此时,周云生又忽地看了燕妃一眼,那凌厉的眼神,让燕妃又是心中一颤。

“此事我必如实奏与圣上,无论是锦衣卫或是任何人,但凡牵涉此案者,都自求多福吧!”

说罢,大袖一挥,踏着流星步而出。

燕妃更是面无人色,想站起来赶紧去报告容妃,却发现两腿颤颤无力,差点一屁股摔倒。

而此刻,堂下跪着的苏秦秦及一众成华宫太监、宫女,无不喜极而泣。

“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终于还了我们一个公道!”

“我就说敏主子不会的,肯定不会的!”

“对了,今天多亏了小秦子啊,要不是他非要鉴定书信,没准我们就真的喊冤待死了!”

“对对对,小秦子,谢谢你!”

转眼之间,二十多个宫女、太监的头顶,纷纷冒出大片大片的星光,让整个大堂变成了一片星海。

苏秦秦更是激动地站起来,跑到秦源跟前,一把扑在了他的怀里。

呜咽着说道,“呜呜呜~~~小秦子,我还以为我要害死你了呢,呜呜~~还好你聪明,你救了大家~~~你好勇敢,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呜呜呜~~~”

说着,头顶的星光更是无比璀璨地冒了出来。

秦源心里乐得直打滚,那些星光汇入他体内后,直接就仿佛唤醒沉睡已久的正气,又让它蠢蠢欲动起来!

虽然上五品之后,再晋升需要的正气大为增加,但这一波,直接又让秦源摸到了晋升五品上阶的边缘!

只要再来那么一点,就可以看那本《墨修机关祖术》了!

然而兴奋归兴奋,他却是装作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说道,“大家不用谢我,其实这、这不是很正常吗?总不能他们说真的就是真的吧?我当然要让他们重新鉴定了,没有我的话,你们也会这么做的吧?”

而此时,一直端坐着没有说话的敏妃,也终于转过头,细细地看了秦源一样。

明眸中依旧有未解的困惑,但那泛起的欣喜与感激是无论如何也掩藏不住的,瞬间就冲淡了精致脸庞上的倔强,看上去像打了一层明媚的柔光。

在她眼里,这一切未必全是秦源的功劳,比如换了那封信,就不是这个小太监可以做到的。

究竟是谁暗中出手,她现在还不确定,但无论如何,这个小太监的胡搅蛮缠,今天也帮了她大忙。

而更让她印象深刻的是,这小太监的心性竟如此之好,从他被诬陷到现在,始终不曾畏惧,反而坚定地据理力争,这才有了周秉笔重新鉴定一事。

想想,自己自恃清高,不屑与朱贺年这等宵小争论,反倒是……不如他了。

想到这里,敏妃不由嘴角微微浮起,现出一丝完美的弧度。

头顶,飞出六七道金光。

怀里还抱着苏秦秦的秦源,看到敏妃那回眸一笑,顿觉百媚横生。

但他现在当然不会因为这个微笑,而有太多肮脏复杂的想法。

太监怎么会多想呢?

顶多只是想了下苏若依找到了赤鲵,把赤鲵带了回来,然后自己考虑是清蒸还是红烧,最后决定各一半,一天吃三顿,每顿吃三斤……

两天后,略有所感。

第三天,小荷才露尖尖角。

第五天,站着尿尿。

第八天,源头活水来。

第九天,女帝老婆你今晚睡这吧?

第十天,敏妃你好,重新介绍下,我本身呢其实不是残障人士……

咦,好像混进了一个奇怪的人?

啧,钟大人你来这里干什么,赶紧回去泡你的药水去,大家男女授受不亲。

……

咳咳,镇定,镇定……

第六十三章 一个妙人

景王遇刺案,从这一刻起就改性质了。

它不再是一起单纯的针对皇子的谋杀案,而明显是一起有组织、有预谋的后宫争斗案,而且手段如此粗暴,幕后之人不惜以皇子、皇妃的生命为代价,已经超出了正常宫斗的范畴,相信皇帝知道后,会有更大的风暴降临。

但至少,成华宫内的所有人,现在都没事了。

当然,那些被用过酷刑的宫女、太监们也只能自认倒霉,毕竟这里可没有国家赔偿这一说。

只是能捡回一条命就已经够他们感恩戴德的了,此刻没有人会去憎恨内廷卫或是镇抚司,他们顶多会憎恨那个幕后黑手。

反正宫里向来如此,你最好求自己没事,摊上事被扒一层皮那是基本待遇。

向来如此,便是对的么?

别问,因为内廷卫和镇抚司虽然也不知道对不对,但是他们知道,把提问的人打一顿,这个问题就不存在了。

景王又开始日常吹捧了,他似乎对吹捧秦源情有独钟,而且跟他作诗一样,总能找到清奇的角度。

“秦壮士,方才如此危难之际,你竟依然毫不畏惧地承认你与成华宫那侍女有一腿,当真是个有担当的好汉子!今晚本王设下晚宴,定要为你压压惊,顺便我们zuan研一下二龙戏凤,如何?”

秦源见景王拉着自己的手,不由一阵恶寒,怀疑到时候自己演龙还是演凤还不好说……还特么钻研?

于是赶紧说道,“殿下,酒可以喝,但是奴婢现在心里只有苏秦秦一人而已,怕是以后不能如殿下这般潇洒不羁了。”

这话声音不大,但是一旁的苏秦秦不小心,还是听到了。

不知为何,她的小脸唰地一红,如同粉嫩的桃花,又心里噗噗直跳。

这……小秦子对我竟是那种意思?

可是,他是个太监啊,他怎么可以……

不行不行,虽然他很善良、很正直、很机灵、很有担当,模样也很周正,可是一个太监……自己怎么能喜欢一个太监呢?

可,他原来有这么多优点?

哎呀,这可怎么办呢?

……

众人开始三三两两地散去,只有钟瑾仪端坐着,若有所思地看着秦源的背影。

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比如,乾西宫里应该有银票的,那帮人干这种事都驾轻就熟,怎么可能会出错?

难不成还有人在背后帮他?那么,他背后之人是谁?

另外,钟瑾仪还有一点想不通,那就是那封书信到底是如何被掉包的?

她很清楚,锦衣卫衙门里有大宗师魏宗淮坐镇,就算庆王派了另一个大宗师过去,也绝不可能在魏宗淮毫无察觉之下,就调换了书信。

难道书信是在从锦衣卫送到镇抚司大堂的路上,被人动了手脚?

可是魏宗淮会犯这种低级错误么?

也难怪钟瑾仪想不到,因为这件事说起来,换了任何一个人都做不到。

当晚,在三个老头研究那封信的时候,秦源就借了阿大的视野,照着书信上的印章也雕刻了个假章。

因为他之前雕代死木身,里头就包含了墨家的基本功雕刻术,当他能刻出跟自己几乎一样的代死木身时,雕刻术也就基本大成了,因而刻个假章易如反掌。

刻完假章后,他抹上随身携带的印泥,在废纸上盖了好多次,直到颜色与信纸上的十分接近后,这才盖在一张与书信相同的宫纸上——就是上次他从隔壁偷来的纸。

在与魏宗淮大战后,他又潜入鉴证房,先撕下盖印章的部分,再利用修补纸人的原理,把之前盖好印章的纸张补上,补得天衣无缝,就相当于把印章替换了。

这种技术可不是谁都能有的,因为它来自傀儡祖术。

百家先经历了史上唯一剑仙柴莽的洗劫,又经过了五百年的持续剿杀,如今百家祖术级的法术几乎都已失传,就连墨岛上的墨家嫡传都未必有傀儡祖术,大家都没见过,自然也想不到还能这么干。

不过,假的终归是假的,那印章只是乍一看很像,但仔细看就能找出很多破绽。

问题是,这封书信鉴定过很多次了,谁又会在第二天再盯着印章细细去看呢?除非,那人实在不相信守了一天一夜的大宗师魏宗淮的实力。

综合这么多独一无二的条件,这才有了方才的那一幕,所以任钟瑾仪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的。

……

此时,朝兰宫的地下石室。

少年平静地对身边的老者说道,“虽然周秉笔在场,但能发挥多大作用还不好说。”

老者眼皮子微微一抬,问,“殿下的意思是?”

少年没有犹豫,说道,“不行就交换吧,兵部的陈时忠的料,我们可以给他,换敏妃总可以吧?无论如何,敏妃是不能倒的,否则我们在宫中的人脉会人人自危,对我们很不利。”

“殿下,恐怕他不会愿意的,除非负责修缮剑庙的新任工部侍郎,我们也不跟他们争。”

少年眉头一皱,陷入沉吟之中。

相传高祖曾遍搜百家法宝及祖术典籍于剑庙地宫,可是地宫在哪谁都不知道,而这次剑庙修缮很可能会发现。

就在两个月前,圣上突然点名让工部侍郎全权负责剑庙修缮。

工部侍郎原先是他的人,可惜胆子太小,这次敏妃出事后竟然直接致仕告老还乡了,现在围绕新任工部侍郎的人选,他和誉王那头正展开激烈争夺。

为了敏妃,把如此关键的工部侍郎让出去,不但有点舍本逐末,而且百家那边知道自己到手的东西都能飞了,怕是会有看法。

“殿下,”此时,老者又淡淡地说道,“你确定,这件事就一定是誉王做的么?如若不是,我们就是陪了敏妃又折兵了。”

少年眼睛不由微微一眯,他之前从未怀疑过这个问题,但是被老者一提醒,便不由浮起一丝疑云。

不是他做的……还会有谁呢?

正在进退两难之际,忽然老者的玉蝶蜂鸣了一下。

沉吟片刻后,老者向来沉稳的脸上,忽然有了一丝喜色。

“殿下,刚刚传来的消息,敏妃脱罪了!据说是书信被人调了包,一眼就被周云生认出是假的!”

少年闻言,惊讶地噌得站了起来。

“这……当真?何人可以在大宗师眼皮子底下调包?!”

老者喜色过后,脸上亦疑云密布,背着手来回踱步。

良久之后,却终只能晒然一笑。

“老奴也想不通。现在只能确定,一直有个高人在帮我们就是了。就是不知道那位高人是哪个势力的,帮咱们所图为何?”

少年清秀的脸庞上,露出一丝迷茫,纵然他天赋卓绝,又自小研习帝王之术,已隐约有潜龙在渊之姿……可到底只是二十出头的年纪,有些情绪是隐藏不住的。

这时,老者又道,“对了,乾西宫那小子这次误打误撞,似乎也帮了咱们一下。”

听老者说完堂上的大概经过,少年不由又会心一笑。

那小太监,当真是个妙人啊。

今晚,去看看他吧。

第六十四章 怎么押宝的问题

“如果邪恶是华丽残酷的乐章,它的终场又会由谁写上?晨曦的光,风干最后一行忧伤,黑色的墨染上安详。”

从景王那回来,秦源哼着小曲儿,手上还拎着景王送他的一块皇家猎场才有的赤鹿肉,带着几分微醺感,高高兴兴地往乾西宫走。

路上碰到了巡逻的林晓林统带,又被她摸了一把屁股,这胖女人摸完后还说抱歉抱歉,一时没忍住,要他别介意,回头请他吃饭。

秦源一听要跟这女人吃饭,当时就急了,赶紧说没事,用不着用不着。

可是这娘们好像有点误会了?一听自己说没事,眼神一下子就变了,变得贼特么柔软,然后又来摸了一把……

顺便贡献了两点星光???

秦源的心情一下子又不好了,甚至想把星光退回去。

但是这才刚开始,回到乾西宫,推开寝殿的大门后,他心情就更不好了。

因为生吃人肉、丑到要戴面具掩饰的钟瑾仪大魔王在里面!

秦源先是被吓了一跳,然后只好无奈地行礼道,“属下拜见大人。”

钟瑾仪双手负在身后,背对着秦源,淡淡道,“起来吧。”

秦源起身,心里琢磨着,怎么这些人这么喜欢背对着人说话,好想给她来一闷棍,然后掀开面具看看她到底有多丑啊!

钟瑾仪肯定没想到,她如此欣赏的属下,竟然会对她一个大宗师有这么邪恶的想法。

她这次来,是想给他一点奖赏,再适当地给他一点鼓励,让他更死心塌地为自己卖命的……当然,也有一些疑惑,她想得到解答。

不过,要说话之前,她还是觉得心里有点不得劲。

虽然之前也跟秦源单独待过,而且今日过堂之后也跟他更熟悉了几分,但现在单独与他说话,她还是有一点点紧张。

于是就淡淡地说道,“你过来。”

秦源不明就里,走了过去,没想到钟瑾仪提起拳头就是一顿暴揍。

噼里啪啦,虽然不至于受伤,但疼得秦源眼泪都快下来了。

秦源蹲在地上,龇牙咧嘴地对钟瑾仪说道,“大人,看来你这药不能停啊。”

钟瑾仪打得更狠了,问,“你给我药了?”

秦源这才想起来,药是配好了,但是还没给她。

不过好在,一顿暴揍后,他又获得了一百多道星光,现在他体内的正气再次咆哮起来,又把经脉撑得鼓鼓的。

秦源心里一喜,可以冲击五品上阶了!

过了会儿,钟瑾仪终于停手了,吐了口气,略带歉意地说道,“起来吧,我现在舒服了。”

秦源咧了咧嘴,心想我特么……也舒服了。

被正气舔满的感觉真好。

所以,既然大家都得到了满足,你能不能有事先走了啊,我自己擦擦就行了。

嗯,主要是生的赤鹿肉掉地上了,地上现在一滩血渍,要是不赶紧擦掉,等凝固了就不好擦了。

钟瑾仪还没办正事,当然不会走。

若无其事地坐到长案后,看了眼桌上还没收拾过的碗筷,问秦源,“我问你,你用什么办法把银票给弄没了?”

“什么银票?”

“少来这套,他们栽赃你的银票。”

秦源心想,看来不给个合理的解释是不行了,以钟瑾仪的经验,是绝对不会相信对方栽赃时失误了这种可能性的。

于是想了想,说道,“我也不知道,但我猜应该是苏若依帮我拿掉的。”

“苏若依今天来过?”

“来过啊,你看这碗筷,”秦源指了指桌案上,“镇抚司来找我的时候,我正在跟她喝酒呢。她可能觉察到了什么,也可能觉得酒没喝完有点可惜,于是就呆在这里,然后恰巧遇到有人来栽赃,她自然要帮我一把,把银票拿走了。”

钟瑾仪见桌上确实放着两副碗筷,似乎正好印证他的说法,于是也不再多疑。

顿了顿,顺便道,“他们清正司,最近有什么动向?”

“回大人,最近清正司为了皇上出巡天下太平,正拼命捉妖呢。”

钟瑾仪不置可否地沉吟了下,然后说道,“苏若依总是来皇宫,有可能找你只是掩人耳目。如果发现他们清正司在皇宫活动的迹象,一定要立即报告给本使,明白?”

秦源心想,清正司来皇宫活动做什么?皇宫里有剑庙,再大的妖也不敢来啊。

等下……所以之前苏若依受伤,不去找内廷卫而躲到自己这来,就是因为他们清正司想来皇宫做点什么,而内廷卫坚决不让?

这些人一天天的,究竟在搞什么呢?

算了,社会上的事少打听,知道太多反而不好。

反正,老子不光押你内廷卫的,也暗搓搓押了清正司那边,顺便还在景王那押了一点,要是有机会,庆王老子也去押点……

等下,那还剩下了个誉王?

那厮不像好人,从陷害敏妃的手段上就能看出来很阴险,再说燕妃跟他还是一头的,押这种人……想想就不爽。

这边正想着呢,只见钟瑾仪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小盒子,放到桌上。

“这是龙象精进丹,对于提升七品修者的正气有很大益处。你资质不错,平日里勤加练习,本使会帮你的。”

秦源心想,这玩意可能还没你打我一顿有用吧?

但还是做出欣喜若狂状,“激动”地一拜,口号喊得掷地有声,“多谢大人栽培!属下愿为大人赴汤蹈火,肝脑涂地!”

秦源的反应在钟瑾仪的意料中,毕竟这丹药在市面上价值数百两黄金,而且有价无市,普通人就算有钱也别想买到。

“起来吧。本使再提醒你一句,今天你已经彻底得罪琴芳宫了,燕妃那小贱人可能又会害你,你自己小心。不过,若是有大事,你可用玉蝶唤我,我自会帮你。”

秦源立即说道,“大人这‘小贱人’三字用得妙极,属下也想这么骂她!”

钟瑾仪皱了皱眉,“本使的重点是这个?”

秦源一本正经道,“属下就是表达下与大人同仇敌忾的心理。”

钟瑾仪越看越觉得这小子跟正常人有所差别……他刚说那些,也算是在奉迎自己?

拍马屁的她见得多了,但是那些人无不都是小心翼翼、规规矩矩地拍,比如大人英明之类的,像这秦源这般角度清奇的,倒还是第一次见。

想到这里,钟瑾仪颇觉有趣,不禁嘴角微微一扬。

那笑容极美,可惜隔着面罩,无人得见。

正如高高在上的她,平日里也不得见这般有趣的小太监。

……

第六十五章 规范操作,安全生产

谈完事,秦源赶紧把他那祖传秘方调制而成的药拿出来,足足有三十大包,放在钟瑾仪跟前。

“大人,这是属下调制的药粉,您可先行泡用。一包可用三次,三十包可以用一个月了。没了我再跟您配。”

这些药倒也不是他胡乱弄的,而是他花了足足八十两才买来的各种安神醒脑的药材,而且还加了些香料,非常好闻。

到时候香香的澡澡一泡,没准还能唤起这老女人的少女心呢。

而且药材都被他磨成了粉,这样就一眼看不出是什么了,看上去神秘感就增加了不是?

钟瑾仪不声不响地接过了药,也不说一个谢字,就出了门。

不过走到门口,忽然又想起什么,转身对秦源说道,“你知道什么叫密探么?”

秦源秒懂,点头道,“属下明白,就算别人拿刀架在属下脖子上,属下都不会暴露身份的。”

“既然知道,那你就收敛一点”,冷着声音,钟瑾仪说道,“下回你再敢在内廷卫闹事,她们要办你,本使就不管了。”

秦源陪着笑,说道,“上次那不是景王喝多了,来耍酒疯么?”

“耍酒疯?我看你也有点疯,跟他倒挺登对。”

钟瑾仪顿了顿,又道,“庆王仁,誉王义,景王疯,大成最出名的皇子就他们三个,你要好自为之。”

说罢,就即刻出门,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秦源摸了摸下巴,心想钟瑾仪这话是什么意思?

说话不清,就好比钝刀子杀人,于老爷子的故事看样子她是没听过。

不过鉴于体内正气已咆哮多时,他也就先不想那些了,赶紧席地而坐,运气冲击中丹田。

嗡地一声,耳边又爆发出一阵轰鸣,继而浑身又是一畅,感觉世界更加清朗了。

到达五品上阶了!

什么都不管,他直接先将意识潜入鲁班锁,翻出了那本《墨修机关祖术》!

意识凝集于书上之后,只见眼前顿时出现了一片虚影,随即各式各样的机关图纸悄然显现,密密麻麻地排列在一起,粗一看足有五六百种,蔚为壮观!

这些机关中,有单独使用的,也有结合阵法使用的,有单体伤害的,也有群体伤害的,有气势宏伟的攻城、守城器械,也有精致小巧、杀人旅行必备的实用小机关,分门别类,不一而足。

这其中,有一些还散发着金光,一看就鹤立鸡群,与众不同的样子。

秦源将意识集中到其中一个金光闪闪的图纸上,只见那图纸顿时活动起了起来,将制作过程、使用方法、使用效果一张画面、一张画面地演示开来。

那张图纸叫墨甲,“墨家三大守术”的第二个。

低配版的墨甲,只是件可以大幅提高防御力的战甲。

但是只要你能得到足够的材料,就可以在各个部位加上机关,以出其不意地反击敌人。

比如在肩部,你可以取青齿妖鱼的牙齿,制作成类似捕鼠夹的机关。

一旦有人来抓你肩部,机关可自动激发,咬住对方手部,因青齿妖鱼的牙异常锋利,所以一旦被咬到,轻则重伤,重则断手。

因其过于“凶残”,那位墨家大宗师还非常严厉地做了一个“警告”。

“墨家光明磊落,用此机关者切不可于鱼齿喂毒,尤其不可抹药家之‘万蛊猩红散’,否则毒气由手入心极快,对方如非大宗师者七成要毒发身亡,便是大宗师,亦需分出正气抗毒,而导致出手变缓被人有机可趁,故而切切不可喂毒……呵呵。”

秦源看完,当时就“嘶”地倒吸了一口气,脸上再一次露出了对老前辈的崇拜之色。

前辈果然光明磊落,不愧为兼爱非攻的优秀墨者!

受教了受教了!

那么问题来了,怎么才能弄到“万蛊猩红散”呢?

咱不抹毒,咱直接浸毒,浸泡一下不就好了吗?

讲真,秦源现在对那位墨家大宗师的好感是越来越强了。

虽未谋面,但仅从字里行间,他也能体会到这位大宗师败给剑仙柴莽之后,那浓浓的心有不甘,以至于他甘愿背负骂名,为提升墨家机关的威力绞尽脑汁。

虽然这的确不符合墨家精神,但换个角度,只有足够强、只有能存活,墨家的精神才能得到传承,才能让更多的人知道,不是么?

在那位大宗师心里,应该始终有一颗让墨家成为“世间第一显学”的雄心。

说起来,他也算是自己的师父,却还不知道他姓甚名谁,却是颇为遗憾。

或许等找到外头的墨者之后,能打听到?

若有此一日,当清香三柱,祭酒一壶,于他坟前祭拜。

话说,墨甲上不光是肩部,而是所有部位都可以装上机关。

比如后背,可以在一层看似平整的外皮下,暗藏一百三十六根白刺短吻妖的尖刺,这种尖刺原本长在该妖的背部,锐可破金石,是其最强悍的武器。

安装在墨甲上后,敌人若一拳打来,则拳头直接穿刺,若一剑刺来,背上又有金刚陨铁的防护,只要刺在上面,便会触发机关,那些刺立即发射,把你射成刺猬。

前胸就更强悍了,直接做了个可容纳闪电的机关,且连通了双手,配合正气以后,可以手动制造出一个闪电磁场,对手至于磁场中要么被电晕,要么被电麻,达到禁锢的效果……

很高科技有没有?

然后,大腿、膝盖、脚部、双臂乃至裆部,全都可以加装机关……

这就是“墨甲”,而这仅仅只是五六百个机关当中的一个。

除此之外,九星连弩、长空刀车、九转回廊、影墙、陷地鬼手、机关树妖阵……全都是祖术级的东西。

秦源看到这里,已经是热血沸腾了。

一想到燕妃那头迟早会派人来杀自己,而自己的七品修为已经差不多人尽皆知,到时燕妃一定会派高手前来,秦源就迫不及待地想把这些机关布满整个坤西宫。

那这乾西宫得什么样子?

屋顶,纸人二十四小时全天候监控。院子里,地雷遍布,再配上雾偶,随时结个雾阵,让你晕头转向。

院子四角,弄上四个隐蔽的刀车,窗台外边屋檐下,放上三台掩饰过的九星连弩,台阶上全给它埋上鬼手,就是你一踩直接从地下伸出一只机械手抓你脚的那种。

还没进屋,就先给他结结实实地虐一遍,然后屋子里也到处给它布上机关,对方要是还能喘气,那就继续虐第二遍,那这安全感就蹭蹭噌地上来了。

加上自己还有钟瑾仪罩着,别说燕妃,就算誉王请大宗师来杀自己又怎样?

我墨家就是苟,你大宗师过来,就算搞不死你,起码也能用机关拖你个一时半会儿吧?等钟瑾仪一到,你敢在皇宫明着和内廷卫指挥使动手?

嗯,有了这些设备,只要规范操作,以后就能安全生产了。

这能大大提升容错率,哪怕未来押错宝,也不那么怕了。

……

不过现在还有一个问题,这些机关需要大量的妖精身体部位,要上哪弄?

秦源忽然想起,女帝老婆不是说清正司有存放妖尸的库房么?

反正他们清正司要自己帮忙的地方多着呢,加上女帝老婆这层关系,跟他们借点不过分吧?

想到这里,秦源就开始挑选要制作的机关,然后把需要的配件一一写下,这样等下次苏若依来就可以直接给她了。

第六十六章 汝知家父何人?

研究了好一会儿机关术,秦源才想起好像又可以多招一个纸人了。

于是当即拿起一张白纸,想随手再撕一个,不过想起阿大和阿二的丑样,他的良心突然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穿刺了一下。

之前做它们两个的时候……好像,似乎,可能,稍微……是草率了一些哈?

Emmm……它们之所以长得这么潦草,自己也有责任。

所以,这次还是用剪刀,剪一个漂亮点的吧。

不过乾西宫好像没有剪刀,于是秦源就让阿大去隔壁朝兰宫“借”了一把。

朝兰宫的大门好像补上了?周常在今晚睡得挺香的,希望她有个好梦,就是不知道她现在还好不好奇,曹离到底“死”哪去了?

有了剪刀,秦源就先认真地打了个腹稿,然后才开始剪。

只一小会儿功夫,一个新的纸人就剪出来了。

虽然他的水平未必多高,但起码这次的纸人,双手双脚一样长,边缘光滑无毛糙,甚至头顶还剪出了一个玉冠的造型。

那把剑也是精心修剪的,细到连剑柄都有了,不像阿大和阿二的,就是一根长方形的条状,上边撕出一个尖尖就完事儿了。

可以说,跟阿二和阿二比起来,阿三简直就是貌比潘安的超级高富帅了。

好了,念咒语。

“明鬼神,天有灵。心诚如念,白纸可现,起!”

阿三起来了。

一直冷眼旁观的阿大和阿二,却在微微一愣之后,倒下了。

俩货满地打滚,四条腿乱蹬,似乎在表达抗议。

秦源皱了皱眉,心想它们不会是在嫉妒阿三的美貌吧?

卧槽,纸人都会嫉妒,有没有搞错?

看这俩丑货在地上做无赖,秦源很是心累的叹了口气,可终究手心手背都是肉,俩孩子这么丑……也跟他当初太草率有关系,心里有愧啊。

于是只好耐心地劝导一番。

“你们两个别这样,当初那不是没有剪刀么,要是有的话,我还能不给你们修得齐齐整整的?现在你们已经成型了,我也没办法再给你们剪了,你们满地打滚也没用啊。”

“阿大,你先起来,老大不小的人了,还这么幼稚?”

“墨家最重要的是什么?是讲义气啊,以后你们三个人是要一起去砍人的,怎么可以因为老三好看就嫉妒他?”

“再说了,做人怎么可以这么肤浅?人最重要的是心灵美,你长得好看有啥用?小白脸向来是被人瞧不起的!看你们两个,现在奇形怪状的……多威猛啊?”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不但阿大阿二不起来,就连旁边的阿三也跟着躺下,满地打滚了。

秦源那个心累啊,瞪眼看着阿三,“阿三你干什么?我不是针对你!哎我曹,你们一个个特么……”

三个纸人六条腿,满场乱蹬,又滚来滚去,从房间一头滚到另一头,看得秦源直扶额。

哎,这三个活宝啊……

就在这时,只听殿外忽然传来了一声狐狸叫。

显然,两三天没出现的狐狸,又来了。

秦源赶紧喊道,“可以揍狐狸了!”

阿大和阿二一听,当时就“噌”地一下跳到了半空中,举着宝剑就要杀出去。

正来气呢,正好揍狐狸撒气!

一看阿大和阿二要上,阿三也挥着剑飞了起来。

秦源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能露太多底牌,于是先让阿三回到手心。

然后又把桌子椅子撤到一边,再打开寝殿的门,让那狐狸进来打。

在外面难免会被人偷窥,所以还不如在寝殿里打,反正里头也没多少东西,打坏就打坏吧,就是别特么再把门拆了就行。

反正,尚寝司来查的话,无非塞点银子罢了。

寝殿里,狐狸和阿大、阿二又大战了一场。

两个纸人今天脾气很暴躁,重进攻轻防守,一副就算自己变废纸也要戳死狐狸的架势,逼得昭兰宫那位不得不频频给狐狸加持,这才抗住。

一战过后,狐狸伤痕累累地回去了,两个纸人也消停了,像是两团刚被水洗过的纸一样,浑身是孔地躺地上,再也动弹不了了。

秦源终于清静了会儿,一边给它们修补,一边跟它们继续讲人生大道理。

纸人刚补完,狐狸又过来了,还叼来了一张纸。

“不过尔尔。”

秦源心想我特么还没上阿三呢,你狂个什么?

于是当场也写了几个字,让阿大带过去。

“儿子莫狂,有种再打,输了叫爹。”

于是两人又开始嘴仗模式。

“何以开口闭口辱及家父,汝可知家父何人?”

“不知道,但我肯定认识你娘!”

“粗鄙,竖子不足与谈。”

“哟,生气了?至于嘛,小肚鸡肠。”

“何为小肚鸡肠?今日镇抚司大堂上,汝倒是英姿勃发。”

“你也在?你这厮跟这案子多少有点关系,别以为我不知道。没检举你,是看在你家狐狸的份上。”

“说有关也有关,说无关亦无关。总之,吾非歹人,日后便知。”

“不是歹人?那你过来,我们见面说。”

“不见,但终有一日我会见你的,小秦子。另:燕妃那厢,切要提防。如若危殆,可大喊爷爷救命,吾自当出手。”

“滚你娘的蛋。”

……

景王遇刺案并没有随着敏妃的脱罪而偃旗息鼓,而是越发汹涌了。

据说审理后的第二天,皇帝就下了一道诏书,调锦衣卫指挥使、内廷卫指挥使联合调查,而且由剑庙执剑使亲自督办。

剑庙的出场,很具象地表达了皇帝有多震怒,也让整个后宫风声鹤唳的程度达到了巅峰。

要知道剑庙的执剑使,可是仅次于四大长老以及那位传说中的“剑奴”的存在。

在太平时,执剑使只每三年从剑庙出来一次,任务是巡视人间一切,杀妖除魔、惩奸除恶,还乾坤清朗。

无论市井、江湖还是庙堂,执剑使都有权巡视,宰相与皇子之下,皆有先斩后奏之权。

而在不太平的时候,执剑使出来,则必然是受到了皇帝的钦点,要办大案。

执剑使背后代表的是剑庙、是皇权,他要调查的地方,没有人可以拒绝,他要调查的人,哪怕是皇子,也必须到场。

于是,这段时间,宫里有很多太监和宫女都倒了大霉。

因为那三个刺客,有两个是长期潜伏在宫中的太监,为了弄清他们的人脉关系,但凡与他们平日里走得比较近的人,全部都被带走拷问了。

还有一个刺客,被查出是京郊某村人士,于是现在整个村子的人全部都被抓了。

而就在审理后的第三天,锦衣卫镇抚使朱贺年,也于家中举剑自刎,留下遗书一封,自称是贪了白银两万两,心中惴惴不安,故而以死求解脱。

随后,那两名负责鉴定书信的老头,也于锦衣卫大牢内“畏罪自杀”。

很明显,不管燕妃和容妃有没有参与刺杀景王,但是她们鼓动刺客诬陷、鉴证房作假是事实,现在她们开始清场了。

很多线索就这么陷入了中断。

不过倒也有些意外收获,据说在清查的时候,抓到了两个从外边混进来的人,只是身份还没查明,两人就都自尽了。

钟瑾仪忙得焦头烂额,估计也没时间一天泡三次澡了。

随着这波暗流越发的汹涌、升级,任何参与过的人,要想独善其身都是不可能的了。

在这个时候,秦源自然有一些办法可以帮钟瑾仪,比如他有“明鬼”的能力,完全可以找尸体问一问,再比如他有纸人可以探查情报、甚至自己也能隐身做点事情……或许对推进案情有很大帮助。

但他觉得,现在的那位幕后主使,正是能量迸发、全面防守的时间,在这样的庞然大物面前,自己不过五品之资,要想咬他一口,还是等个时机比较好。

另外,好的苟王,也知道先把自己的乌龟壳打造硬了,再探出头来。

嗯,秦源要达到的效果是,我可以捶你,但是你捶我没用,气死你,略略略~~~

运气不错,这天夜里宫里起了大雾,虽然剑庙很快就将雾驱散了,不过按照惯例,宫里几个大池塘上的雾气是不会吹散的,以便供嫔妃们赏景之用。

天还蒙蒙亮,秦源为了给雕刻好的雾偶充“雾气”,就来到了位于后宫东南角的云碧池。

此时整个池塘及塘边都大雾弥漫,如在云间,又似乎没人,正好让雾偶吸雾。

然而他不知道,在池塘对面,也悄无声息地站着一个人。

第六十七章 池塘边的两个人才

雾很大,加上太阳还没出来,所以整个池塘的能见度很低,约莫不超过半丈的光景,不过这对于秦源来说倒是好消息。

没有丝毫犹豫,他当即抛出一把雾偶撒在池塘。

雾天难得,所以他这次弄了十五六个过来,打算吸好雾,存着慢慢用。

雾偶漂浮在池塘里,尽情地吸收着雾气,只是速度有些慢,许久都不见饱和,秦源等得都打哈欠了。

好无聊啊。

这两天他用普通的材料,打造了一套简易版的墨甲。

比如用捕鼠夹代替青齿鱼的牙齿,用竹签代替白刺短吻妖的背刺等等,反正就是练个手,心想等熟练了,到时候做起来不但快,而且还能少浪费一些珍贵的材料。

现在他就穿着这套墨甲。

话说人一无聊,灵感就像尿崩一样飚出来了。

秦源琢磨着,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要不然用墨甲机关射几条鱼回去?一来试试机关好不好用,二来中午可以烤鱼吃。

说干就干,“咕咚”一下,他就跳入了水中。

不得不说,清晨的池塘水格外香甜,虽然他不喝,但他需要像鱼一样吞吐,所以还是能尝出味道。

……

池塘另一边,于雾中冥思的一位俊俏少年,也睁开了眼睛。

自从到后宫以后,他每天只有清晨这一小会儿时间是清净的,因为再过会儿他就要去药房坐诊了,然后在一片莺莺燕燕中度过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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