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距襄阳城四十里的平安镇。

镇南的一间成衣铺子外。

李莫愁柳眉轻蹙，一身杏黄道袍已然换成了一席鹅黄百鸟飞仙裙，头上也不再是道冠，而是盘云发髻，一只蝶舞金钗插在万千青丝间。

顾盼之间，路过的行人频频回头，有几人看上一眼便捂着脸匆匆而去。

做了十多年的女道，如今突然换回这般寻常女子打扮，一时间李莫愁竟有些难以适应。

而仅仅是因为，叶孤城一句“我讨厌道士。”

李莫愁便立时还俗，脱下了一身十几年不曾变过的道袍不说，还去购置了首饰水粉，成了如今这般样子。

四下环视，李莫愁见叶孤城正怀抱木剑，站立在一处石桥上，像是在注视着什么。

“主人。”

李莫愁走到叶孤城身边，想起铺子里购置衣裙时的一幕，唇角微微扬起，心里不由地有些忍俊不禁。

【我没钱。】

谁能想到，一位谪仙一样的人物，居然也会有没钱付账的时候。

“不错。”

叶孤城扭头打量了一番，随口夸赞了一句。

明明只是简单的两字，李莫愁不知为何，竟如小女儿般心中泛起一丝喜意。

“看到那孩子了吗？”

叶孤城扭头看向某处，李莫愁顺着叶孤城的目光看去。

不远处的肮脏暗巷里，一个脏兮兮的半大乞儿正半蹲在地上，黑溜溜的眼睛贼兮兮地观察着过往的行人。

“一个准备行窃的乞儿？”

“恕婢子无能，未能看出什么。”

静观许久，李莫愁依然没看出这乞儿有什么不同之处。

“此子若是择一剑道大师研习剑术。十年便可胜你，十五年可一剑将你斩于剑下。”

李莫愁心里一惊，她不信一个乞儿会有这般天资，可叶孤城的话不由得她不信。

“那...若是由主人教导，又如何呢？”

叶孤城眸子微眯，偏头凝视着李莫愁的双眸。

眸光相对，李莫愁眼中的叶孤城周身渐渐泛起清辉，一轮圆月在叶孤城背后若隐若现。

一时间，李莫愁的眼眸越发迷离，身体里的力气似乎在被一丝一丝抽离。

“若随我学剑，三年便可败你。”

叶孤城的声音如惊雷般在耳边炸响，李莫愁这才猛然一惊，心神从‘月下仙人’的幻景里挣脱出来。

不过是短短一会，李莫愁便已双颊潮红，娇躯轻轻摇晃，只觉两腿酸软无力，如霜雪颈上竟已满是汗珠。

若不是叶孤城伸手将她揽入怀中，恐怕她现在已然瘫软在地上。

微微喘息一会后，李莫愁不禁心中骇然。

她没想到，当日的‘醉月一剑’居然对她影响至此，以至于连与叶孤城对视也做不到。

见李莫愁已经无事，叶孤城缓缓松开手臂，将她从自己怀里扶起。

暖怀离去，李莫愁眼含柔光红唇微启，又紧紧抿住，强自按下心间涌动的丝丝失落。

看着迈步走向乞儿的叶孤城，李莫愁紧抱着怀里的木剑，眼眸低垂，满心苦涩地轻叹一声。

酒不醉人，月醉人。

可这皓月清辉，醉的不止是人，也可醉心啊...

心思翻涌间，一朵赤红白云纹在她眉心一闪而过，若是叶孤城看到此景定会认出，这云纹与他贴身携带的白云玉佩上的云纹如出一辙。

“若是，当年...”

恍惚间，李莫愁忽然觉得心中那始终无法忘却的‘陆郎’似是模糊了许多。她，已经有些记不得那人的声音了。

风吹细柳，吹去了模糊的话语，却吹不散悲苦愁思。

叶孤城自是不知，那荒山观月时偶得的一剑，出世的第一次，便已然斩碎了一个伤心人紧锁的心房。

“你可愿，随我学剑。”

手里把玩着铁片，正琢磨着今天拿哪个倒霉鬼开张的方平，愣愣地抬头看向这个突然走过来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