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进进退退瞬间已拆了四五十招，岳不群喝道：“不可敷衍，拿出真实本领来！”言毕长剑飞舞，竟是华山派最为险恶的一路剑法，路难行。此时长剑已附上紫霞真气，每一劈刺具是嗤嗤生风，乔峰凝神拆解，只见一招招横绝秦塞、倒转天梯、冲波逆折、地崩山摧，尽是路难行中精妙剑法。最奇之处每招剑法意境殊不相同，时而险峻如华山，时而高古如泰山，时而轻灵似恒山，时而雄奇似嵩山，时而幻变似衡山……乔峰看得又惊又喜，师父竟在一路剑法中融合了五派剑意。

却见岳不群纵声长啸，腾身而起，一招百转千折凌空而下，月光下一道剑影九折，清奇急劲，壮阔肃杀，已将五岳剑法的精义融于一剑之中。铮铮之声不绝，双剑交击九次，岳不群飘然落地，乔峰收剑躬身道：“师父剑法了得，弟子拜服。”

岳不群道：“这路难行的剑意便是我闭关所得，最后一招更是我平生力作，你看可有破绽？”

乔峰道：“此路剑法意在剑先，不拘一格，早已脱出五岳剑法藩篱，弟子岂敢置喙。”岳不群点头道：“我所悟者，不过便是意在剑先四字。然则你九剑连环浑然无迹，意境却又更胜一筹了。”

乔峰道：“弟子于剑法一道钻研不深，随手施展，当是无意之剑。”

岳不群仰头望天，半晌方苦笑道：“钻研不深……无意之剑……”

乔峰正色道：“依弟子浅见，师父这路剑法，五岳剑派中唯左冷禅方可争锋，余子殊不足道。五岳会盟尚有三年之期，师父必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盟主之位定会重归华山。”

岳不群将剑递给乔峰，让他收回石室。道：“我何曾担心盟主之位会落入他人之手，只是你这等武功就不想自己开宗立派吗？”乔峰道：“弟子自幼蒙师父师娘抚养长大，便死了也是华山门人。”

岳不群点头道：“咱们去后山走走……你可还记得幼时的事？”乔峰道：“隐约记得我在草原长大，骑马放羊，还养过一条大狗……”

岳不群道：“二十年前，我在关外游历，也是这般一个夜晚，见到狼群在追逐一只大獒犬，你便趴在獒犬背上。后来，獒犬将你放在树下，返身去斗狼群，被咬的遍体鳞伤却始终护着你不肯离开。我逐退狼群时，那獒犬也已不支倒地。我走上前想探查獒犬伤势，不料你这小子冲出来，一石头便砸向我膝盖，真是又凶又狠。”说罢哈哈大笑。

乔峰讪讪笑道：“我当时昏了头，以为师父要对它不利。那獒犬我还记得叫狮子头。”

岳不群道：“不错，就是狮子头。我驾着马车，载着你和狮子头走遍了周围牧场，没人知道你们来历。你那时汉话也说不好，问你名字时，发音大抵便是乔峰两字了。”

乔峰笑道：“我那时年纪小，汉话不会几句，也不识字，天知道叫什么名字。”

岳不群道：“无奈之下，我带着你和狮子头回了华山，一路上你每天给狮子头擦洗伤口，可惜它伤势过重，上得华山便死了。你抱着狮子头大哭，谁说也不肯放手，最终还是你师娘劝得你放下狮子头。”

乔峰眼眶微红，道：“师娘说，狮子头受伤太重，又痛又苦，只是放心不下我，才忍着不肯死去。如今到了华山，便是到了家，所以狮子头就安心去了。那时师娘连比带说，不知怎的我就忽然都懂了。”

岳不群道：“后来咱们把狮子头葬在后山破玉峡，那是师祖创出破玉拳的地方。你时时去那里练武，结果一套破玉拳竟练到无往不利无坚不摧的地步。”

乔峰道：“如今想想，弟子勤于拳法而疏于剑术多半便是破玉峡的缘故。”

岳不群叹道：“我曾经想替你改名叫岳峰，你师娘不同意，说给你留个念想，倘有机缘或能找到父母。你是有情有义之人，不拘姓什么也是我岳家人。”

不觉之间二人已来到后山，前面一条三尺窄梁足有数十丈长，一侧悬崖一侧陡壁，正是华山绝险路段，唤作莫回头。

乔峰忽停住脚步，朗声道：“前面的朋友不必藏头露尾，这就请现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