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拉森迪克·卡德的馊主意。”蒙瑞忍不住微笑起来，“别介意，图克维雅人就是那样的。”

温弗莱雅叹了口气。在蒙瑞的眼中，靠在硕大的枕头上、头发凌乱不堪的她更加瘦小了。她伸出手的时候，他觉得她的手背几乎是透明的。他在门口发现她时，她因营养不良而虚弱，鞋底烂掉了一半，腿上和手臂上的伤口化着脓，天知道她流浪了多久。

蒙瑞·迪希登特在读中等学校的时候还没有闹过正经的恋爱，甚至没有机会接触几个女孩子。这可能是因为他的迟钝，也可能是因为他的大部分亲人都是男性：他是被收养的孤儿，“父亲”是同一间员工宿舍里的七个船厂工人。后来他渐渐长大，才由“母亲”——宿舍区收发信件的伊尔蒂达阿姨帮忙带着。伊尔蒂达阿姨是个高个、壮实又爽利的中年妇女，和学校里的小姑娘们从外貌到举止都完全不同。在蒙瑞第一次写情书后，伊尔蒂达阿姨只看了一眼便断定“这傻小子准吹”。最后，事实也是如此。他的情书被那位姑娘折成纸飞机放飞了，然后她揉搓着双手，非常抱歉地告诉他，他们并不合适……

温弗莱雅和学校里的小姑娘也不一样。她像猫一样警惕，却又肉眼可见地对他为她做的一切感激不尽。她不怎么说话，疲倦时便侧着身靠在枕头上随手翻翻《圣训》。蒙瑞从小最讨厌被大人们抓去听布道，他开始好奇她什么时候会厌烦那本快被翻烂的小册子。

终于，温弗莱雅转过头问他：“您这里有别的书吗？什么都行。”

拉森迪克说他见过的小姑娘都喜欢读诗，奥莉妮亚说她在中等学校时痴迷过一阵冒险小说。查兰特说读书这种事情因人而异……他最近一次看到有人看书，是在水银号的走廊里撞见奥莉妮亚在翻看一本《航空发动机的维修与保养》。

他从桌上随手抽了一本书出来，居然是一本《高等数学》。

“没关系，给我吧。让我一个人待会儿。”温弗莱雅又看了看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蒙瑞走出房间，带上门后，发现查兰特就站在门口。

等到两人沿着甬道走出了很长一段距离后，查兰特低声问道：“她怎么样？”

蒙瑞抓抓头发，回答说：“精神状态很好，就是身体还要复原。”

查兰特呼了口气：“你怎么样？”

蒙瑞惊讶地看着他：“我怎么样？！你难道也像拉森迪克那样以为我和一个索尔修人单独待了一上午就会——”

“你在想什么……”查兰特揉了揉太阳穴，“我不是让你陪护她吗？你熬了大半夜不要补觉吗？”

“啊……我，我是说……这没什么。”

查兰特朝他笑了一下：“我是医疗兵，也是队长。谁都能，但是我不能在毫无根据的情况下怀疑我的队友。”

蒙瑞走到前头去了。查兰特又看了一眼温弗莱雅房间的方向，那扇门已经隐没在了黑黢黢的隧道里。

“我是医疗兵，也是队长，我不能怀疑我的队友，但也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