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林妮和拉森迪克在与查兰特他们分开之后,就一直搭着大车随这一股逃难的人群往北走。后来,他们看到了矿场和工厂的油卡车,运送着抢拆下来的外国机器,目空一切地往前拼命开去。燃油的小中巴车、大客车跟着这些卡车驶过,但是它们的速度明显要慢一些。车上载着来过暑假的学生与托儿所的孩子们。几个成年人在照顾一车孩子,有人要求把村里的孩子们也带上去,他们同意了。车子的速度就更慢了。
一辆被炸得焦黑的车子出现在大家的视线里。车子旁边还有一堆黑乎乎的东西。拉森迪克克制着自己不去想象那些东西是什么。
“你不会弄丢查兰特给你的笔记本吧?”
“那可不一定……”
“你最好给我把它看好了,不然——”
“行啦行啦,卓林妮,你都问我八百遍了,不就是个笔记本么?”他看到卓林妮的眼睛,知道她很认真,便耸耸肩,敛去笑容,说,“我开玩笑的。”
他看了看衣服内侧口袋里的笔记本和微型胶卷,它已经被他的体温捂得很热。他又小心地把口袋拉链拉好,如同照管着一个抱在怀里的婴儿。
拉森迪克·卡德很少有这么上心的时候。他是那种不知严肃为何物的人,自从见过茧蛹病留下的废墟和凶猛的林狮后,他开始对这个笔记本严肃了起来。责任感一点点占据了他的意识。查兰特把笔记本和胶卷抛给他时,周围声嘶力竭的喊叫仍不时闯进他的耳膜。茧蛹病人留下的“壳子”仍在他的脑海中浮现。他试图说服自己,或许这只是某个垄断公司的阴谋,但西境各个兵工厂生产的武器都在胶卷上留下了痕迹。
九月一日,就在查兰特他们看到第一次看到西赫洛军队开进边境那天,人群第一次越过了发生过交战的战场。他们闻到了强烈的火药味和臭味,看到了被炸烂的阵地和毁掉的武器。卓林妮默默地给她的步枪上了子弹,拉森迪克不知从哪里要来了一面和平旗帜——黑底上画着白色的伊什何圈,他把这面大旗固定在队伍里的一辆中型油客车的车顶上。
“你在犯傻么?”卓林妮白了他一眼,“第二次赫洛战争造成了十几万人的死伤,你以为他们会放过平民?”
“总比没做过好。”拉森迪克咕哝了一句。
“哦。”卓林妮闷闷地应着,继续低头处理她的武器。不一会儿,她就把步枪准备好,扛在了身上。
“你枪能打得更准吗?”拉森迪克忽然问她。
“我不知道,我没朝活人打过。”卓林妮凝望着平原,没有看他,平静地回答说,“也许会比打狮子更准吧。我在我们市里的航空俱乐部学过开教练机,我爷爷是飞行员,他说我继承了他的好眼睛。”
卓琳妮·路明出生在一个军人家庭,但是卓林妮的爷爷没有经历过战争,父亲也没有。在他们出生的时候,埃米林国土上的战争就已经结束了。不错,她家里摆着一堆奖章和证明,但她所有家人的“战果”都是在演习中取得的。每当卓林妮向小伙伴炫耀爷爷是飞行员、父亲在飞空艇舰载机联队工作时,她的朋友们总会毫不留情地问:那他们怎么连半个击坠记录都没有过?卓林妮在去爷爷家玩时,半是好奇半是埋怨地问了爷爷。结果,从来疼爱孙女的爷爷第一次狠狠训了她一顿,一向会和稀泥的奶奶也冷冷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