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难怪牧尸人会杀戮这么多边军，还要掠走这具尸体……

原来如此。

当年，若非这颗洗尘珠，师父，还有师兄，又岂会招来杀身之祸……

陆独的手背上，青筋跳动，他狠狠的捏住了那具青甲尸的面门，浑身颤抖不已。

这时，那抹红光自尸体的额头上，缓缓升起，飘到了陆独眼前。

黑暗里，赤红的豪光盛放，将陆独的眸子映得熠熠生光。

“我记得你，记得你的味道，一定是你！一定是你！”那女子的声音激动了起来。

“将军，我终于……终于……找到你了……”

“将军？我……不是什么将军……”陆独只觉得自己的感官渐渐清晰。

他闻到了尸臭与血腥，他摸到了手里的钢刀，他看见了眼前的断臂残肢，有无数脸孔挂在自己身上噬咬，他感觉到了周身的血肉撕裂的疼痛。

“大概是……要死了吧……”

“不！你不会死！我不会让你死的！”似是听到了陆独的心声，那声音陡得响亮了起来。

“我不会让你死的！”

“天好神诡，得毋气镌，令断彼命，及坏其身……”那声音念动了奇怪的咒文，一遍一遍，越念越快，越念越响。

黑暗里，陆独的眼前有极明亮的赤红色光芒闪过，他像是一头扎进了温水里，周身暖洋洋的，极是舒服。

这时，他感觉有什么东西，钻进了他的右眼。

他的周身也泛起了红色的微光，微光闪烁，竟将攀附在他身上的残肢消融，那些挂在他身上噬咬的面孔，也发出凄厉的惨叫，像艳阳下的初雪般融化。

他的身体里，忽地有充盈的力量漫溢，浑身上下，无数被噬咬撕裂的伤口，竟不再疼痛。

他在尸山体内挣扎，周围的尸骸纷纷啸叫退避。

眼前忽地一亮。

他的脑袋探出了尸山。

他看见，月色下，自己身下的尸骸正在崩解。

这座被称为“尸仙”的尸山内部，隐隐有红光从扭曲纠结的断肢残骸的缝隙中，迸射而出。

红光越来越盛，竟将夜空也镀上了一层淡淡的暗沉赤色。

轰然巨响，炽烈的红光如同冲天的火炬，吞没了巨大的尸山。

尸山疯狂的嘶吼挣扎，其上无数人面啼啸，宛如鬼域魔音，刺透夜空。

但嘶吼声很快就弱了下去。

轰隆隆！

那一座被诡异力量扭曲纠缠的尸骸之山，如同散碎的积木，垮塌了下来。

崩落，崩解，崩坏。

无数尸骸坍塌，像雪崩般冲落在狭窄逼仄的巷道里，将青石板路面覆盖的严严实实。

现场一片狼藉，残肢遍地，四散滚落，不少尸骸上，尚有微弱的红光闪烁，竟像是被烧着了似的，发出呲啦啦的声音，焦臭扑鼻。

那三个牧尸人倒伏在地上，已没了声息，他们脸上的面具残破，露出了下面的脸孔。

这三张脸上，爬满了青灰色的鳞片，獠牙横生，如蛇似虫，却分明不是人脸。

陆独从堆积的尸骸中站起身子，抖了抖衣袍，他身上衣袍褴褛，遍染了暗色的血。

他的长发披散在肩上，半遮着面颊，额前发丝下，他的右眼隐隐泛着赤红色的光芒。

他闭上眼睛，过了片刻才又睁开，右眼里，那红光已深深敛去，只剩下一对眸子湛然。

方才那女子的声音，还有那赤红光芒，仿佛一场幻觉。

可自己身上痊愈的伤口，以及眼前这坍塌的尸堆，都在告诉他，这一切，都不是幻觉。

“将军，我终于……找到你了……“脑海里，那温柔的女声似乎还在回荡。

陆独晃了晃脑袋，似乎想将那声音从脑袋里晃出去，他不知道这声音的主人是谁，但他知道，方才，有什么东西钻进了自己的眼睛里，救了他，也杀死了“尸仙”。

“洗尘珠。”

陆独轻轻的念叨着这三个字，他紧了紧手，将头发在脑后扎做一束，飞身离开了这条狭窄的巷弄，倏忽间，便去得远了。

他没注意，巷弄旁的高墙上，有一个背负长剑的人影伫立，正默默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