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独对混乱视而不见,只盯着眼前男子,眼底有火苗在跳动:“你……可是要杀我?”
“这位差人兄弟,说笑了……说笑了,都是为了公案。”男子干笑,嘴角堆起了皱纹。
陆独却不动,只竖着手指夹住刀锋,那男子暗里使了好几次劲,愣是拔不出来,脸上的笑容也越发尴尬。
“说得好,都是为了公案。”这时,一道浑厚的声音从大门外传了进来。
这声音也不如何响,却是震得院墙屋瓦嗡嗡抖震,院子里众人闻声手上皆是一顿。
好深的内力。
叮叮当当。
甲片碰撞声四起,十数个军卒身穿铸铁铠甲,手持陌刀巨盾,自府衙大门鱼贯而入。
待进得院子,这伙甲士分列两道,相对肃穆而立,手里巨盾哐得一声砸在地里,动作整齐划一。
小小的院子里,忽地弥漫起浓重的血气。
是煞气,王连生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作为锻骨境的武者,他感受得通透,这是久经沙场,杀人无算的凶煞之气。
这样一伙杀气腾腾的甲士,进来后只是默然肃立,似是在等待谁的到来。
沉稳的脚步在门外响起。
走进院子的是一个中年男子,这男子身形魁梧如山岳,脸庞坚毅如刀刻,眉如卧蚕眼似虎,这男子身穿明光大铠,肩吞睚眦,腹吞狴犴,甲片在月色下闪亮如银。
他是大梁朝镇守西域的鹰扬兵府最高长官,鹰扬郎将申屠鸿。
申屠鸿统帅的兵府是边军,驻守在与北方敕勒国交战的第一线,他治军冷酷暴戾,战场上所向披靡,十余年来牢牢守住雁州的门户胜境关,乃是敕勒国谈之色变,能止小儿夜啼的“申屠魔王”。
据传申屠鸿也是名武者,且境界颇高,只是他多年未曾出手,无人知晓他的真实实力,只传闻早已入了六品承罡境,只差一步便可成就先天。
院子里的气氛肃杀,申屠鸿四下环顾了一圈,目光落在陆独的指尖,那指缝里,依旧稳稳夹着刀锋。
“你可知这是什么?”申屠鸿指着一旁亲兵手里的刀,问陆独。
“陌刀。”陆独答得沉稳。
“可知是做什么用的?”
“斩马。”
“是的,斩马。这陌刀通长一丈三寸,重五十余斤,我大梁不产马,边军多是步卒,战场上,与那敕勒骑兵交战,唯有这厚重至极的陌刀,方能与之抗衡。”申屠鸿沉默了片刻,续道:“而这样能使陌刀的强兵,我府卫不过三千,而今,竟无声无息的死了二十一人!”
说完这番话,也不待陆独回答,他便将手一张,那亲兵手中的陌刀如绑了一条无形的绳索一般,飞入了他的手中。
罡气外放,隔空御物,果然是承罡境。王连生境界虽低,眼光却是不差,见此一幕,不由暗暗心惊。
“你既接得住我这无能下属的一刀,如此,你用这刀也斩我一记,我也只出两根手指来接,若我接不住,则此案便归你府衙查办,如何?”申屠鸿面无表情,将手中陌刀扔向陆独。
陆独松了手指,抄手将陌刀接过,这刀沉重之极,但陆独单手接下,上身竟纹丝不动。
那锦袍男子举着刀被陆独夹了许久,退也不是进也不是,终于得脱桎梏,他收了刀,脸臊得通红,全然没有了刚来时的嚣张劲儿,赧赧的看了一眼申屠鸿,默默退入了兵丁队列中。
而申屠鸿自进了院子,正眼都没瞧过他一眼。
这边陆独接了刀,前手抵住刃下小镡,后手虚握刀杆,脚下不丁不八扎了个桩,盯住申屠鸿,眼神湛然如朗星。
申屠鸿却只是随意的站着,两手松松的垂下,他看着少年,嘴角挂着一丝轻蔑的微笑。
空气一下子安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