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现在,我不讨厌你。”女孩低垂着眸子,“至少在这里的几天我过得很开心,长这么大第一次。”
“是,是吗。”杀手有些慌张,他心中升起了某种复杂的情绪,欣慰,喜悦,庆幸,混杂着些许苦涩。
“那你呢?这段时间开心吗?”她忽然问。
张金彪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一个礼拜没接过任何委托。
背着书包溜出别墅,跟逃跑屋的两个蠢蛋吵架,抱怨小鬼又乱动自己的冰箱…
然后充满期待地迎接明天。
“这太奇怪了…”张金彪喃喃自语。
“我想试一下,看能不能帮你撑过这次考核。”她温声细语,“试着训练我怎样拿枪,怎样射击,可以吗?”
“什么?不,不行。”张金彪斩钉截铁,“我不允许。”
上天仁慈地给了他另一次机会,就在眼前。
他要坚定地选择跟自己不同的道路。
“不这样做我们都会死,如果你退休当天就有人上门寻仇呢?”沈小鱼问。
“我会保护你,还有逃跑屋的两个蠢蛋,他们…”
“如果他们因此而死呢?我们就再也换不回来了,早晚有一天,我会被找你寻仇的人杀死,你被困在我的身体里,每天做二十个小时的数学题。”
“我说了不行,小鬼。”张金彪的声音严厉起来,心中的情绪骤然消失,他像以前那样缩成硬壳。
或许他自己都没发觉,硬壳上有一丝缝隙,不知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于是他叹了口气,
“知道吗,我第一次拿起枪,大概就在你这个年纪。军阀给我们发武器,不讲使用方法就让我们上战场,活下来的就算入伍。
我作为一名少年兵参战,后来当了逃兵,藏在贫民窟…像你说的那样,跟猫狗一起抢尸体吃。
有人看我手上拿着枪,就让我去杀掉另一群孤儿,这样每个人能分到多点食物。
那次的报酬是半块土饼,对他们开枪时我毫无感觉,因为我也是个孩子。
可现在呢?我长大了,变老了…而他们再也没有这个机会。每次回想起来,负罪感就压得我喘不过气。
没什么能比让孩子拿枪更残忍,这相当于在三十年后把他们千刀万剐,施刑者还是曾经的自己。
我当时没得选,可现在,至少…我能让你远离这一切。拜托了,小鬼…就当是帮我个忙…”
张金彪的声音很低,他恳求着,祈祷着。
“你的意思是…为了不让自己愧疚,所以干脆替我做好决定,哪怕这会让我们都送命?
还是说你想在一切结束后独自死于追杀,把自己当成什么寻找救赎的殉道者?那我呢?我父亲的仇怎么办?”她总结得干净利落,像是把尖刀。
“不,你不懂。我好不容易有了再来一次的机会,我…”张金彪能听到自己的内心在不断崩碎。
“我以为你跟其他大人不一样的…结果还是不考虑我的感受,只顾着自己。”
“别这么说…”张金彪抓挠着头发。
看着杀手痛苦的样子,女孩微不可见地笑笑,说出了后半句话,
“我只让你训练我怎样拿枪,怎样射击,没让你教我杀人。”
“什么?”张金彪猛地抬起头。
“这个…你用得怎么样?”女孩指着架子上的东西,那是把狙击步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