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是想搬去住和玲的屋子了?”宋妈妈的眼神凌厉:“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何时容得你来讨价还价?你要不愿意和她住一屋,你就收拾收拾搬回去住北角的矮屋子。”
乐籍馆北角的矮屋子是粗使小丫头们住的地方新买来未经调教的小歌女也住在这里。这里阴暗潮湿,在数九严寒的时候就像冰窖一样冷到了酷暑难耐的夏天,又是人挤人的恶臭难闻之地。
这样地狱般的地方,合欢自然不想再回去。
“妈妈教训的是,女儿知错了。”合欢神情颓然又带着惶恐,内心却十分嫌弃。但她不好当着宋妈妈的面发作,只得硬着头皮应承下来,却拿眼睛狠狠地瞪了茜雪一眼。
茜雪见状慌忙低下头去。
“妈妈,要是合欢姐姐多有不便,您就让茜雪去我屋子住吧!”朊香故作轻松地笑道。
宋妈妈对她的话充耳不闻,环顾一周之后,将一旁看热闹的小歌女们都赶回了屋子。转过神来又开口道:
“绯雨你刚才胡说些什么?”宋妈妈出乎意料的没有对茜雪就失火的事情责骂,反而转过头来训斥绯雨:“神佛跟前的事情都不知道忌讳,可真该好好地管管你那张嘴了。还不快去火神面前上炷香,仔细你的运势。”
绯雨咋舌,连忙跑远了。
宋妈妈的话落了地,众人也都噤若寒蝉。气氛中沉默半响,只听见外面有夜莺子怪叫。
烛光里的宋妈妈神情不辨悲喜,经世多年的历练让她直觉这件事一定与灵潇有关。但却猜不透其中又有什么勾连。
两个上了年纪的婆子走了过来,低顺着眉眼。
“宋老板,仔细收拾了一番,幸而册子上有的贵重首饰茜雪姑娘都收在抽屉里,没有丢的,也没烧坏。就是挂在架子上的两件素锦的曲裙被烧毁了,还有些帐子缦子什么的。梳妆台烧坏了一只抽屉,也不值几个钱,差人重新配上一只便是了。”
是呀,贵重首饰都锁在抽屉里,灵潇心里冷笑。
“抽屉里的东西没烧坏吧?”灵潇问道。
“回姑娘的话,那只抽屉里的东西都烧成灰了,看样子像是个荷包之类的,册子上没记录,想是恩客送的?”
在灵潇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如苏力便扯了扯她的衣袖,但灵潇不以为意还是问了下去。
茜雪果然看了灵潇一眼。但其仍是没有说话。
青楼妓馆的旧例,姑娘们的衣着首饰是馆子的公有物,每一样都是登记造册的。姑娘们可以穿戴但不能拿出去变卖,一旦损毁可是要照价赔偿的。姑娘们如果想上街花钱的话,只能用馆子里私制的堂子钱买有限的小玩意。到了月底,卖家带着这堂子钱上门换真金白银。这也是为了防止青楼女子逃跑的策略。
“年下上街的时候,茜雪降一等吧。”宋妈妈许是乏了,语气里带着疲惫。她望着大堂里一流高悬的红灯笼,目光顺势落在了大厅正中悬挂的“风花雪月”四个字上,宋妈妈眼睛眯了眯,仿佛透过这大红灯笼晕染出的欢喜里看到了那对风华绝代的身影。
伊人轻舒玉腕慢转回眸,入骨胭脂洒泪公子抚扇勾笑皎如玉,风姿冰冷矫如惊龙。
那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吧。
宋妈妈不着一语,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