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端姝转动眼珠,长辈为后辈取字本就是一直以来的规矩,更何况她们孔孟这两个圣人世家。
天人抬起一只纤细的手指,指点道:“孟国公是我的义妹,你的女儿自然也就是本公的侄儿。我两个可算是一家人,哪里还消用什么请字。”
她又问那个少女:“昔儿,在家中可曾读书?”
“回禀衍圣,孟昔少时便通背了素王、先祖著作,尚书诗书礼易十三经尽数熟读。不久前又增设了许多史家著作……”
别人家都是十二经,唯独孟子世家还有《孟子》一书要背,因此是十三经。
“昔儿喜欢读史?可曾有当日司马温公之抱负?”
听到这个人名字,在座的江齐,及孟家那位贵妇人,精神都不为之一恍。
是啊,司马光,多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自她被当今官家篆刻在元祐党人碑上后,天下人无不生怕再谈这个奸党功绩。
也只有孔端姝这个位高权重的当世天人,才有能量堂而皇之的再谈论她。
“不敢自比温公。”孟昔反应过来,“只是历史上春秋仁义故事,于孟昔确有诸多启发…”
“昔儿确实大材。”孔端姝的眼神逐渐炽烈,“先秦诸子书虽好,但后世诸多大儒,也是我等读书人的榜样。便如我那位被曹操杀了的先祖孔融,《北海集》中也有太多圣贤道理。”
这少女一愣,“国公指教的是。”
“两汉诸子之中,确实背过董子、刘向、马融、经神书……汉代经学之外,孟昔无太多见识。”
孔端姝浅笑:“魏晋读书人之中,也有不少是须得通背的。就是我大宋百余年,也出了太多大材。”
“不过,昔儿你还如此年幼,便背了这么多圣贤著作,称得上一句颖拔绝伦。”
“你母亲要本公为你取字,你自己可有什么想法?须知姓是出身,字乃明志,本人的志向总是重要的……”
那少女闻言,本想张口,此刻却又木拙一句:“大人作裁就便是。”
紫袍天人便又从那张扶手椅上站了起来,连道两句:“既然如此,那还是让本公来吧。”
“此刻时节也恰好,正当着宋荃两位司首的面。两位相公,可否为我这个侄女做个见证?”
宋荃一怔,这怎么又扯到了自己的头上来了?
“这姑娘天资卓越,我两个又何乐而不为呢?谢过衍圣公了。”
“好。”
众人精神一振。
孔端姝在这中庭里踱步,一边思忖着,她就又手指攀娑那几张案桌上的砚台。
兀的,她捏起一方端州美砚,抛给孟昔:
“你母亲为你取名叫孟昔,当是有怀古之意也。”
“你既然又通读两汉大家,我便借那位刘史公文章里【惜师延之浮渚兮,赴汨罗之长流】一句。孟昔,便字惜之吧。”
言罢,她又兀的冷冽一句:
“慨我辈天下读书人,勿要再有师延、屈子那样的遗憾人物了,汨罗江水仍在,却不复屈子之清白。”
孟昔,字惜之。
江齐机敏过人,早就迎上来:
“劝君惜取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惜之,国公这是盼着你早成圣贤,建功立业哩。”
那少女的生母,孟子世家妇人也喜笑颜开:“惜之,还不快谢过衍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