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可,等等……!」
「沈念……」
这个声音让我回头,只见穿着单薄居家服的沈念追了出来。她多半和我一样,不听沈伯母和沈伯父的制止,就这么冲了出来。
「你穿得这么单薄……我等一下就回去,沈念先待在家里!」
「啰唆,夏可笨蛋!笨蛋夏可!你难道不知道我的个性吗?看到重要的朋友露出那种表情,我怎么可能放着不管!」
「唔……总、总之现在先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啰唆,你别再跑了,乖乖束手就擒!」
虽说男女有别,但是我们的身高几乎一样,运动神经又是沈念好上许多,而且体力也是她比较好。
因此后续发展再明白也不过。
「呼……抓、抓到了。」
「呜……」
大概在距离沈念家三十公尺的地方,沈念的手牢牢抓住我的手腕。
随着沈念用力一拉,我和沈念四目相对。
「……笨蛋。真是的,看你哭成什么样子。」
「……抱歉。」
「没关系……来吧,过来这边。」
「呜──」
如此说道的沈念将我拥进怀里。
或许是因为穿得单薄,沈念胸部的柔软与温暖,以及怦咚怦咚跳得很快的心跳声,都让我感受得比平常更清楚。
「……沈念,我好难为情。做出这种像是小孩子的事。」
「就算是高中生,我们不也还是不能抽烟也不能喝酒的小孩子吗?既然这样,就算像这样向别人撒娇,应该勉强可以得到允许吧。」
我的脸多半因为眼泪和鼻涕搞得很难看,但是沈念不顾是否会弄脏衣服,紧紧抱住我,说什么也不放手。
沈念的身体散发一如往常的淡淡甜香──这让我激动的内心逐渐恢复平静。
「现在没有别人,没有任何人会看不起夏可。所以现在什么都别想,尽管对我撒娇撒个够吧。」
「……抱歉。」
「这个时候应该说谢谢吧?」
「嗯……谢谢你,沈念。」
「嗯。」
在那之后,我将一切都委身于沈念。
直到因为突然奔跑而受到惊吓的心脏镇定下来。
直到莫名其妙流眼泪,变得一团乱的思绪恢复清晰。
我就像个幼小的孩子,只是委身在沈念的温暖当中。
当我找回平静之后,考虑到穿得这么单薄,一直待在寒冷的外面实在不妥,于是决定先回沈念家。
我对着因为担心出来迎接的三人为先前的事致歉,接着前往沈念位于二楼的房间。
「夏可,进来吧。虽然有点乱,但是我想这里应该可以单独说话。」
「……打、打扰了。」
虽然她说有点乱,其实只有桌上的文具和化妆品有点乱,比起我的房间衣服、漫画随手扔在地上的情形要好得多了。
而且理所当然有股好闻的香气。
即使是在这种时候,我依然抱着这样的念头。
该说无药可救还是怎么回事呢?
「夏可,过来这边。」
「……嗯。」
我就像受到吸引一般,和先前一样投向沈念的怀里。
虽然沈念说过「今天就不用跟我客气了」……但是我想到之后还是得向沈伯父他们郑重道歉才行。
然而,我已经有多少年不曾像这样向谁撒娇了呢?至少已经久远到只留下一些很模糊的记忆。
「你果然一直为了父母的事情烦恼吧。」
「……嗯。虽然在我的心中,应该已经想开了。」
我暗自在心中为了打破跟妈妈的约定而道歉,还是将一切告诉沈念。
包括离婚当时的情形、上次会面日和爸爸的交谈,还有偶遇莫心怡同学的事也说了。
沈念只有在莫心怡同学登场时露出尴尬的表情,除此之外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抚摸我的头,静静听我说话。
「……这样啊。夏可,你很努力了。这么一说我才想到,进了十二月后发生的事情真是让人目不暇给呢。圣诞节、关那个呆子的事、考试的事,还有下周派对的幕后工作,以前都不知道的王小姐,父母的争吵……发生这么多事,就连我也会被搞得晕头转向。」
「虽然觉得其中有一半是自作自受……」
「也许是吧。不过也可以说就是因为这样勉强自己,夏可才不用继续忍耐下去。如果一直勉强还在容许范围里,夏可就会一直不对任何人提起,独自忍耐下去吧?」
「……大概。」
我多半会压抑自己真正的心意,怀着总是有点不舒坦的心情活下去吧。
然后就像莫心怡同学给的忠告那样,变得有如爸爸那种失去爆炸机会的未爆弹。
虽然这次并未演变成这样,我像个撒娇鬼一样向沈念撒娇。
「总之,现在的你什么都不用想,尽管向我撒娇吧。之后的事就等好好睡一觉,吃过饭填饱肚子,充分恢复精神之后再来考虑就好。你最近不太好睡吧?」
「嗯。可是我觉得如果是现在,感觉马上就能睡着。」
「是吗?那么今天你可以直接睡到早上。虽然得要过夜,不过这些事我和妈妈会想办法处理。」
「……嗯。」
既然沈念都这么说了,今天的我就恭敬不如从命。
关于变成在这里过夜这一点,就等明天确实恢复精神和冷静之后,再向沈念家的各位致歉了。
我和艾远只有稍微练一下的下跪磕头,说不定真的会派上用场。
……我渐渐有了能够去思考这种玩笑的余力。
「那么晚安……谢谢你,沈念。」
「嗯,晚安。夏可。」
──夏可,我一直都………………喔。
听着耳边温柔的轻声细语──
……就这样迎来早上。
在喜欢的男孩子床上。
被喜欢的男孩子拥在怀里,像个小孩子对她撒娇。
从上周到昨天一直过着睡不好的日子,所以已经很久没像这样熟睡了。
途中完全没有醒来,回过神来已经是早上。
这是理想的睡眠,关于这点可以当成是好事。
然而随之而来的就是我搞砸了。
「……哟。」
「哟……」
醒来只见沈念平静微笑的脸庞近在眼前。
她和昨天一样,用温柔的动作轻轻拨弄我的头发。
「沈念,现在几点?」
「嗯?嗯~……八点多。还好今天放假。虽然即使要上学,我也不打算叫醒你。」
「既然你先醒来,可以先下床也没关系啊。」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我一动夏可就会醒来。不过我也是大概一小时前才醒,而且看着夏可的睡脸,时间一下子就过去了,所以没事。」
「这样真的没事吗?」
她也许是第一个可以被我的睡脸偷走这么多时间的人。
「那么我要问了,你觉得怎么样?」
「什、什么怎么样?」
「在我的胸口撒娇睡着的感想。」
「……好直接啊。」
「欸嘿嘿。感觉现在大概可以问……然后呢?」
「……非说不可吗?」
「如果无论如何都不想也可以不用说,不过你肯说的话我会很开心。」
「这样啊。」
「嗯。」
虽然有半天维持同样的状态,我却事到如今才感觉到难为情的情绪涌上来,但是既然沈念想听我的感想。
「……夏可满脸通红耶?事到如今才在脸红?」
「你、你很啰唆耶。因为我昨天有点缺乏冷静,没办法正常判断。」
「好好好。那么请说感想。」
「……先说好了,如果你笑我,我会不开心。」
我把视线从沈念脸上移开才低声说道:
「软、软软的。」
「然后?」
「暖暖的。」
「嗯。」
「香、香香的……该怎么说,不对。」
我的脸因为羞耻瞬间变得好烫。
虽然是沈念希望我说,但是我到底在说些什么啊。
在喜欢的男孩子面前。
……我是笨蛋。一定是还没摆脱昨天的动摇。
「这么说来,很适合好好睡一觉了。既然这样就不枉我借给你了。」
「……你不笑我吗?」
「如果你希望,我也可以有事没事就笑你,然后说上一周左右喔?」
「别、别这样。」
我还以为她会说我很色还是什么的,但是从昨天晚上起,沈念就一直很体贴。
应该说太体贴了。
我的丑态视情况而定,也有可能遭到轻蔑,或是让人再也不想理我,但是每当遇到这种状况,沈念都会紧紧抱住我,抚摸我的头安慰我。
「……沈念,你做得太多了。我根本没能为沈念做什么值得你为我做这么多的事。」
「没那回事。夏可为我做了很多。」
沈念立刻摇头接着说道:
「夏可也许没发现,但是自从我们成为朋友到现在,已经有好多次都是夏可的体贴拯救了我喔?我为了和陆呈远的关系烦恼时,也是因为夏可一直陪在我身边,才有勇气和陆呈远和好。才不用变得孤伶伶一个人。因为夏可这样对我,所以我也这样对你……只是如此而已。」
也就是说,在沈念心中是认为两不相欠,然而就算是这样,对于还只是「朋友」的男生做到这个地步,未免有点过头了。
「……我们彼此都不太会节制呢。真是没用。」
「呵呵,是啊。不管是我还是夏可,对待彼此都是全力让对方依赖的作风。」
我对沈念好一分,沈念就会以两分还我,然后我用三分回报──这样下去一辈子都没有还清的一天吧。
然而,我们也许就是适合这样。
因为我们早已不再只是普通的「朋友」。
「……沈念,我还可以继续撒娇吗?还有时间吗?」
「呵呵。夏可真是的,真拿你没办法……也好,你都好好说出感想了,我就再听你一个要求当成回礼。什么事啊?」
「……我想说的是,KISS。」
因为两人独处的甜蜜气氛推了一把,我下定决心说出口。
这次轮到沈念脸红了。
「我说啊,上个月我回答告白的那个早上,你还记得吗?你亲我脸颊的时候。」
「嗯。那次……坦白说难为情到我也忘不了。」
嘴唇就等我们正式交往再说……当时沈念是这么说的。
依照原本的计划,这件事我打算等到圣诞夜那天再说。这次由我好好告白,与沈念成为真正的「男女朋友」。
然而事情演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认为现在就是好时机。
我想对为我做到这个地步的沈念表达感谢。
想和她变得更加更加要好。
为此,我得再踏出一步才行。
「沈念……不好意思,一早起来这么突然。可是,我现在想亲。」
「……我想也是。感觉你很想亲的样子。昨天明明还像小动物,现在眼神却很饥渴。」
「会、会吗?如果是的话,我很抱歉。」
「不会。我才要说对不起,以前的我总是这么暧昧不清……经过昨天和今天,我也下定决心了。我随时都可以。」
「……谢谢你,沈念。」
「嘿嘿……那么在那之前,我们先起来吧。」
「是啊。」
紧贴的两人先是拉开距离,在床上面对面跪坐。
「沈念。」
「嗯……」
沈念回应我的呼唤,静静闭上眼睛,朝着我稍微噘起嘴唇。
接下来只等我靠过去,叠合彼此的嘴唇。
「那、那么我要过去了。」
「嗯、嗯……」
我把手放在沈念的肩上,将自己的脸缓缓靠近沈念通红的脸。
起床时原本已经稳定下来的心跳,如今却在耳朵深处激烈鼓噪。
为了不碰到奇怪的地方,我的视线紧盯沈念小小的嘴唇。
「沈念,我对你──」
「嗯──」
我与沈念用嘴唇感受彼此的呼吸,就这么──
「──沈念,夏可同学?你们两个一大早在做什么啊?」
「「唔……!」」
就在嘴唇即将接触之际,沈伯母的声音传进我们的耳里。
我维持原本的动作转动僵硬的脖子,看往沈念家的一家之主,只见身披围裙的沈伯母面带笑容站在那里。
「沈、沈伯母……」
「妈、妈妈……!等等,要……敲门……」
「咦?你问我敲门了吗?当然敲喽?早餐都做好了,而且时间也差不多了,我就想得叫你们起床才行。敲了好多次。」
看来无论是沈念还是我,都把太多注意力放在眼前的事态,完全没听见敲门声。
所以觉得不对劲的沈伯母朝房间里一看,发现自己的儿子与朋友(女性),一大早就准备要搞事。
「……沈念,夏可?」
「「……是、是。」」
「吃过早餐之后,我们来谈谈吧?」
「「……是。」」
看来我们的吻还得再等上一阵子。
我与沈念来到客厅,在训话之前先吃早餐。
以昨天因为那阵混乱而没吃完的食材煮的味噌汤为主,再加上白饭、高汤煎蛋卷。沈念家的高汤煎蛋卷似乎是受到沈伯父的喜好影响,味道比我家的更重,滋味很浓郁,是专门用来配饭的。
「夏可同学,看你昨天没吃什么,既然今天有精神了,可以多吃一点喔?还有,沈念也是一样。」
「是、是的。那我开动了。」
「嗯、嗯。」
我与沈念都按照沈伯母的吩咐大吃一顿,连作为餐后甜点的水果拼盘也全部吃下去了。当然都很好吃。
饭后,我们被沈伯母温和地训斥一顿。
虽然被骂的人主要是沈念,看来她昨天和我一起睡时,是沈伯母以「只能一起睡,不做其他事」的条件说服沈伯父,然后也跟我妈妈联络,得到她的许可。
原本应该是这样,结果早上想来叫醒我们时却发现──就是这么回事。
「沈念,既然如此早点跟我说就好了。」
「哎呀~心想如果只是『啾』一下,应该不会被拆穿……而且,那个,我也想……和夏可……对吧?」
「这、这样啊?」
「嗯、嗯。」
「你们两个~?」
「「非常抱歉。」」
被带到客厅隔壁的和室跪坐挨骂的我们以同样的姿势,朝着面前的沈伯母低头道歉。
她的表情还是一如往常笑眯眯,不过似乎还在生气,紧盯着我们不放。
感觉好可怕。
「好,这样很好……啊,我不是说不可以接吻喔。只是要搞清楚时机和场合。」
「就是啊。不然那个……说不定会愈演愈烈。」
有可能不只是接吻,而是趁势就这么发生关系。
「呵呵,是啊。不然就会像我们那个时候一样,搞得很麻烦──」
「嗯?『我们』?……妈妈,此话怎么说?」
沈念的视线看向眼前的沈伯母,以及在客厅悠哉休息的沈伯父。
「该不会妈妈也有过这种时代……?」
「……嗯,算吧。」
沈伯母的脸颊微微泛红。
她的视线当然是看向沈伯父。
「呃……没错没错,当时正好是高中三年级吧,爸爸到我老家玩的时候,因为双亲正好不在家,所以──」
「──孩子的妈,我怎么感觉流弹飞过来我这里了?」
「哎呀会吗?你多心了吧?」
先不管沈伯母的含糊其辞,看来沈念家夫妻也曾经在类似的情形当中发生过意外。
这么一说我才想到,两人的年龄都是四十多岁,陆哥的年龄则是二十五岁……这让人觉得似乎隐约可以知道发生什么事。
「总而言之,我想说的就是这些。对夏可同学是『要慎选地方』。对沈念则是『要好好遵守约定』,还有『不要让自己随波逐流』、『不要太淘气』、『上了高三要好好专心准备考试』、『差不多该学烹饪了』,还有『在我还有体力的时候──」
「不不不,只有对我的要求也太多了。而且第三项以后也不急着现在说。」
然而这也证明沈伯母就是这么关心我们。
考虑到往后的事,我和沈伯母也必须一步步打好关系才行,所以我替沈念铭记在心。
沈伯母的话就说到这里。正当我因为可以喘一口气而放心时。
「──夏可同学,我们两个人谈谈吧?」
「噫──」
我把刚要放松的一口气硬是吞了回去。
「不用那么害怕。只是闲聊几句。」
「该、该不会其实是名叫『闲聊』的拳头……」
「不会的。如果你想要,也不是不能给你。」
「麻烦普通的就好。」
我被沈伯父带往沈念家的庭院。沈念表示想起还有别的话要说,继续跟沈伯母讨论。
我们两人在微微吹起的冷风当中坐在屋檐下,沈伯父开口:
「昨天晚上,我听夫人和儿子提起一些事。」
「……昨天,这个,真的非常对不起。是我乱了方寸。」
「没关系的。即使是我们这样的大人,面对这些事时精神都会受不了。虽然是高中生,却还是小孩子,而且还是像你这样纤细又体贴的孩子,要一个人忍受这些应该很辛苦……夏可同学,你很努力。」
「唔……是。」
沈伯父把粗犷的大手放到我的头上。他的体贴深深渗入我心,让我差点哭出来,不过还是咬紧嘴唇忍了下来,避免在这个时候露出太没出息的模样。
沈伯父继续说道:
「我也没有立场说得太自以为是。但是话说回来,我认为你太努力了。关于离婚这件事,你平等为双亲考虑这点没什么不对,但是因此完全压抑自己的心情就不好了。如果过度忍耐,终有一天内心会爆炸的。现在的你应该能够体会。」
「……是。」
我昨天的眼泪就是个好例子。多亏有沈念陪伴在身边,才得以避免最坏的情形,但是如果没有沈念,说不定现在的我已经变得有如行尸走肉。
「这个……可是假如我说出任性的话,爸妈也不会因此就和好,对吧?与其事到如今才来哭喊一些无济于事的话,让爸妈感到为难……」
「的确。你说得没错,什么都不会改变。能靠小孩子一句话就和好的,只有一些无伤大雅的夫妻争吵。就是因为早就过了这个阶段才会离婚。」
「既然如此,果然还是没有任何意义。」
「不,这是有意义的。」
「咦?」
「一边哭喊一边说出任性的话语,至少你的心情能够畅快。」
「啊──」
沈伯父的话莫名深入我的内心。
要透过自己的行动改变别人很困难,但是透过自己采取行动,就能确实改变自己。
沈伯父想说的,想必就是这个道理吧。
「时常有人说:『要考虑别人的心情。』这个想法也不坏,但是凡事过头了就是不好。到头来能够拯救自己的只有自己,所以你可以做些忠于自己心意的行动。」
「……不过依照这样的想法,在沈伯父的职场之类的地方,应该会很辛苦吧?」
「嗯,是这样没错。如果是民间企业也就罢了,我的职场绝对不允许任性。所以只能说是得视场合而定。」
「的确……当大人好麻烦啊。」
「嗯,是啊。所谓的社会就是麻烦的世界。不过这样的麻烦与蛮横等到高中或大学毕业之后再来体验就够了。」
所以现在的我可以更加任性。
沈伯父的话语,为我那脆弱的心灵带来勇气。
「我的话就说到这里吧。虽然搞得好像是在插嘴别人的家务事,很像是训话,不过我希望往后也能和夏可同学建立良好关系。因为这么一来,我在各方面也会变得轻松一点。坦白说,到了这个年纪还要陪夫人和儿子玩,实在有些辛苦。」
「……这点我能体会。」
多半只有我和沈伯父两人才懂。
沈念与沈伯母就是这么活力充沛。
「儿子相当任性又淘气,不过……夏可同学,还请你今后也跟沈念好好相处。」
「是的。我才要请您往后也多多指教。」
我和沈伯父用力握手。
从昨晚到今天有突然的眼泪,有在沈念的房间过夜,之后还有接吻未遂与训话,让这次再度拜访沈念家的行程变得过于充实,但也多亏了接触到沈念家一家人的体贴,我才得以找回活力。
我对沈伯父、沈伯母,还有沈念一次又一次地感谢(陆哥还在睡,所以请他们转达),然后以清爽的心情回到家里。
「我回来了。」
先前妈妈有传讯息,表示『我去买点东西。』所以早就知道家里没人,不过还是有种有话想说的心情。
或许是因为请假没去上班,妈妈抽的香烟明显变多。
她似乎多少有顾虑到我,但是比起烟味,我更在意丢在垃圾桶里的黄色空盒数量。
「妈妈刚才在看相册吗……?」
烟灰缸旁边是我们之前看的相册,翻开某一页放在桌上。
照片上面是我们一家三口。
「……好怀念啊,这个。」
应该是我快上小学的那年圣诞节吧。
以小小的圣诞树为背景,我被爸妈两个人扛在肩上,双手珍惜地抱着圣诞礼物的盒子,满面笑容比出V字手势。
我也有过这样的时代。
至于我的心大概一直停留在这个时候,对于这样的幸福会一直持续下去这件事深信不疑的少年,就这么留在原地,一步也没能前进。
然后爸爸与妈妈多半也是。
就像这本在这张照片之后一片空白的旧相册。
「这张照片果然很棒……」
我抚摸着或许是因为保存状态不好而褪色的旧日风景,喃喃自语。
「好想回去啊……」
不知不觉间,泪水再次从眼眶滴落。
……如果可以,真想再次回到这么幸福的时光。
从学校回来有妈妈在做饭,聊着今天的菜色或学校发生的事,聊着聊着爸爸就回来了,三个人一起围绕餐桌的生活。
然而,无论多么努力伸手,这样的生活都绝对不会再回来。
爸爸和妈妈离婚即将满一年。虽然只是短短一年,但也可以说是足以让彼此的心意渐行渐远的时间。
爸爸已经有了新的对象,我和妈妈逐渐习惯现在的生活。
所以事到如今再说些什么,都已经太迟。
时钟的指针可以往回拨,但是一起度过的时间不会回来。
所以不要在像个小孩一样任性,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
这样的想法我也能够理解。
然而这个瞬间,沈伯父给我的建议在耳边苏醒。
──所以你可以做些忠于自己心意的行动。
「嗯,没错。我可以再任性一点。」
事到如今说什么任性的话也回不到从前。这点我很明白。
然而如果这么做可以整理自己的心情。
为了让自己停在幼年时期的心踏出新的一步。
「……嗯,我决定了。」
我用袖子用力擦去沾湿脸颊的泪水,阖上相册。
马上就是圣诞夜。
把双亲离婚满一年的这一天当成段落,我要和重视我的人们一起踏出新的一步。
我立刻拿起手机,发讯息给朋友。
『──我有个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