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右手再次举起,
渐渐有一丝笑意好像从地狱里跑脱出来,越来越邪魅,
吴钧感到很不对劲,那围在人群四周的七八辆卡车一直没有动静,但绝对不会没有来由。
最主要是这个叫嚣者的态度,很令人生疑!
就在贺寒云笑容达到无以复加之时,
吴钧张嘴出言相劝:
“且慢!”
这话还来不及在贺寒云心里起到作用,他的手已经像刀切一般落下,
随着无比阴寒的一声:
“我反了,姓安的太监他又能乍的?”
此话一出,他的最得力的手下和兄弟,纷纷有刀的出刀,有枪的拔枪,带着愤慨和激昂,带着自信和嚣张,朝着那叫嚣者围了过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六辆卡车的棚盖一瞬打开!
十几挺机关枪露出最狰狞的獠牙,
吐出吞噬的火焰,发出暴躁的怒吼,
然后,那些拿出武器者在安庆寒冬的鬼魅风影里,一夥一夥像演话剧一帮倒了下去,成了1917年安庆最巨大的献祭。
吴钧看到一个人影,正是褚彦秋,手里拿着吴钧前不久刚刚发明的连发弓弩,像个老虎似的朝着贺寒云扑了过去,
在贺寒云不断放大的瞳孔里,褚彦秋像个天神似的,只隔三尺距离,用弓弩逼住了他的咽喉,
他的夫人带着孩子从远处飞奔过来,挡在贺寒云前面:
“你走!你在家就在”
贺寒云终于明白了来龙去脉,也明白了刚才吴钧给他发出警示的好意。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到了最后关头,要保全他的反而是自己的敌人。
“你已经必死无疑,你的孩子就交给我吧”吴钧淡淡地说道。
贺寒云眼里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
这一辈子他只记着不断打磨他的锐利和寒冷,
可如今,他只想把自己在人间唯一尚存的一丝温暖送给吴钧,
男人没有忏悔,只有来世再见!
贺眷恋地看向他的孩子和夫人,分别摸了一摸他们的手和额头,
然后,飞起一步,抓过褚彦秋的箭簇,
朝着自己的心脏部位用力刺下!
一代枭雄,就是身亡。
贺夫人见罢,既不慌张也不恸哭,
仿佛一个在浓雾四起的早晨要出远门的母亲,无比爱惜又无比担心地给孩子整理好衣服鞋帽,然后说道:
“孩子,你叫叔叔!”这个时代的叔叔是指父亲的弟弟。
“叔叔!叔叔!”孩子连叫了两声,他本来就亲近吴钧,此刻见父亲死得这么凄惨,心里更是悲苦孤单,所以叫得更加有粘人的味道。
“你不用教他记住仇恨。他这样死,说起来也是死得其所”
话是教孩子,而她自己,一个知书达礼人家的女儿,此刻变成了一头恶毒的野兽,她想吞噬陷害丈夫的敌人与时代,但她无能为力,所以,唯有一腔怨恨!
她整理了一下散乱了的头发,再掸了掸身上的灰尘,
做完这一切,她面向吴钧和褚彦秋,倒头便拜,直磕得额头鲜血直流。
然后,起身,
拔出插在贺寒云胸口的箭簇!
也是朝着自己的胸口狠狠插下!
在生命的最后一瞬,
她把箭簇拔了出来,
追随丈夫而去。
却不想带一件这个世界的凶器。
这事,吴钧早有预见,但他只是用手掌遮住了孩子的双眼,而他自己,则全程地看着,既不回避,也不相劝。
也许,这就是最好的结局。
吴钧看向李勘徽,后者也在看向他。
贺寒云似乎曾经不是李勘徽的伙伴,倒更像是他的牺牲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