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如梭,转眼间已是庆历八年。
范仲淹的书房内,一封封奏折堆积如山。他的头发已经斑白,但那双眼睛依然炯炯有神。窗外的梅花开得正盛,暗香浮动。
"大人,"欧阳修捧着一份名单走进来,"富弼大人已经致仕归乡,韩琦大人也被调往河东。如今朝中支持变法的大臣,已经不足当年的一半了......"
他顿了顿,又道:"吕夷简、夏竦等人虽然表面上不再反对,但暗地里却在不断蚕食改革成果。州县官学逐渐荒废,将兵制度也在悄然恢复旧制......"
范仲淹轻叹一声:"是啊,时移世易,物是人非。"
这些年来,变法中的重要支持者相继离去:杜衍病逝,孔道辅致仕,田况被贬......就连最坚定的支持者富弼,也因为身体原因不得不归乡养病。
而反对派却借机不断扩大影响力。许多新政都被逐渐废止,一些地方甚至完全恢复了旧制。
"大人,"欧阳修忧心忡忡,"难道我们的努力,就要这样付诸东流吗?当初您说要"先天下之忧而忧",可如今......"
范仲淹站起身,走到窗前。院子里的老梅树已经开了二十余载,见证了他的每一次得意与失落。
"欧阳修啊,变法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我们这一代人或许力有不逮,但总要有人来开这个头,为后人做个示范。"
就在这时,一个年轻的官员求见。那是新科进士王安石,已经在地方任职多年,以清廉正直着称。
"学生斗胆,想请教大人一个问题,"王安石恭敬地说,"变法之路,究竟应当如何走?学生在鄱阳任职时,亲眼目睹百姓疾苦,深感非变法不足以救民。"
范仲淹看着这个年轻人眼中的热忱,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他沉思片刻,说道:"王安石啊,变法贵在得人心。不光是要得朝廷上下的支持,更要得百姓的认同。否则,就算暂时推行了新政,也难以持久。"
"就像当年我们推行将兵制度,虽然一开始遭到不少反对,但因为确实解决了边防问题,最终还是得到了将士们的支持。可惜......"
王安石若有所思:"大人的意思是,要循序渐进?"
"也不尽然,"范仲淹说,"关键是要找准时机。就像行舟,既要看风向,也要看水势。时机未到强行推进,反而会事倍功半。"
他顿了顿,又道:"更重要的是,要培养人才。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有限,只有培养出更多有志之士,变法才能持续下去。"
这番话,深深印在了王安石的心里。多年后,当他主持变法时,也曾回想起这次谈话。只是彼时的他,选择了一条与范仲淹完全不同的道路。
庆历十年,范仲淹致仕归乡。临行前,他最后一次站在皇城楼上,望着这座他为之奋斗半生的都城。
"大人,"欧阳修问,"您觉得我们的变法,究竟是成功还是失败?"
范仲淹望着远处的朝阳,笑道:"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重要的不是结果,而是我们是否尽力了。"
他转身看着欧阳修:"你要记住,变法不是一朝一夕之功。也许我们这一代人看不到成功,但只要有人继续坚持,总有一天,理想会变成现实。"
马车缓缓驶出京城。范仲淹知道,一个时代即将结束,而新的时代正在孕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