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生偷瞄了一眼大厅楼上凶神恶煞的刀客。他虽不识崔俦,但他能感觉得到对方是真敢杀他。女侠的话让他的心暂且落回到肚子里,他暂时没了抵抗的想法。但心一安定,他立马意识到自己窘境。只见女侠小声对她身边青衣少年说了什么,少年朝他走来,将他带了下去。
被儒生这么一打岔,斐曦也没了继续逗小花的心情。正准备安排众人休息,消瘦的身影突然站到她跟前,挡住了她的视线,
“我可以摸摸你说的卫道令吗?”抿了抿嘴唇,瞎眼青年开口问道。
“可以。”
有些意外对方说话的声音,空灵悦耳,可以说是斐曦听过的声音里最动听的。
对方的谨慎斐曦能理解,她没有迟疑地将小师妹留在她这里的卫道令交给对方。
瞎眼青年摸了摸卫道令,确认无误后将令牌还给了斐曦。但他并没有露出放心的表情,反而是一副欲言又止的纠结模样。
看对方这种扭捏的模样,斐曦蹙了蹙眉,她一向不喜男子优柔寡断的姿态,声音不免冷淡下来,
“你还有什么事?”
瞎眼青年张了张嘴,随后才下定决心般说道:
“我叫柳南离,家居南城青石路,路口有棵桃树的院子就是我家。不敢欺瞒女侠,我此次前来,是为寻我阿姐。女侠即不让我等出去,不知可否遣人帮我捎封信?若阿姐回家找不到我,我怕她会忧心挂念。”
听了瞎眼青年要求,斐曦和还未离开的穆隐前辈沟通后,点了点头。
“我也要,麻烦侠女也帮我带封口信给我家人。”
一听见能捎信回家,一旁店小二连忙上前也要求帮忙带封口信回去。
斐曦唤来一个师弟,让他去问被带下去换裤子的儒生要不要带信回家。得到肯定的回复后,她帮三人各写了一封信,让穆隐前辈交给门外青城派的人去跑腿。
*
疫疠前两天还好,在绛帐院隔离的众人都没有什么感觉。
斐曦从第一天就开始为众人把脉,按他们不同的身体状况为其量身定制专属汤药。
到了第三天,众人陆陆续续身体开始出现不适,有的高烧不止,有的又吐又泻,有的全身疼痛难忍。
强忍着剧痛,斐曦坐在大厅将改后的药方交给门外的人去煎药。为了方便互相有个照应,她将儒生三人分为一组,她的师弟分为两组,崔俦不喜别人接近,斐曦并未安排其他人去照看他。
端着门外送进来的药罐,斐曦敲了敲“素冠荷鼎”的房门,将药放到地上,她便离开了。
疼……好疼……
好像丹田被毁,经脉被活生生挑断时的剧痛又回到了她的身上。
早已结痂的伤口仿佛裂开了一般,大颗的眼泪与冷汗交汇到一起,从湿透的衣裳滴到身下的被衾。
斐曦疼得想吐,却什么都吐不出来。她的体内仿佛千万只毒虫在血液中肆虐,疯狂啃噬着每一寸血肉。每一次呼吸都变得艰难而沉重,仿佛要用尽全身的力气。在这无尽的疼痛中,时间仿佛凝固,世界变得模糊而遥远。思绪被痛苦吞噬,脑海中只剩下一片混沌。
希望与绝望交织,斐曦仿佛陷入了无尽的深渊,一种无从依靠的绝望与孤寂感让她猛然睁开双眼。
她一时竟分不清今夕何夕,不知自己现在身处的是茫茫冰冷的天山,还是浓雾弥漫的青城山顶。
强大的求生欲让她下意识咬了咬舌尖,意识清醒了几分,她挣扎着想要下床喝药。然而,尚未坐起身,无力的她便如断了线的木偶一般,从床上跌落,重重地摔在地上。
头部与地面狠狠地撞了一下,混沌再次如潮水般涌来,将她淹没。
她的世界瞬间黑暗,意识也重新陷入无边的混沌之中,她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