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政委突然想到什么:“那什么,我这要通知一下孙军吗?怎么说,人家以前也是两口子。”
走廊里的几个人先是一懵,后来觉悟过来,他们差点忘了,人家周川同志还是孙军的童养媳呢,现在即便不是了,但好歹也算个老乡,这要是不让人知道一下,好像说不过去。
老头将警卫员派了出去叫人,他们继续在这等着。
“孙军家里人不厚道啊....”想起周川精瘦精瘦的身子骨,以及满脸的沧桑之色,田大姐就对孙军老家那帮人就没了好印象。
老头叹气:“童养媳不就那样么,咱们革命之前都是乡下泥腿子,村里童养媳过的什么日子,你们不知道?要不说我们要推翻旧社会呢,不推翻,还不知道有多少的小女孩遭受迫害。”
“即便那样,也没孙军家里那么过分,她这都快没人样儿了。”萧北晨闷闷的说道。
田大姐扫了他一眼:“呵,现在知道帮人说话了,早干嘛去了,那会儿脾气拧的呀...”那会小马让他赔个不是,就跟木头桩子似的,一动不动。
他们在走廊里说着话, 急诊室的门突然打开了。
马政委连忙迎了上去:“怎么样?没有生命危险?”他眼神灼灼,满含着浓浓的担忧。
紧随马政委之后,其他人也都一脸紧张的盯着军医, 生怕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军医朝老头点点头:“没事!”
“没事就好, 哎呀, 没事就好, 这人要在军区里出事,我们这些人可就....”老头脸上一阵后怕, 不过很快就被轻松替代, “没事就好!”
其他人也跟着松了一口气,人没事就好,萧北晨也跟着轻松不少, 她要是因他而死,他这一辈子怕是过不去了。
“不过,”军医想想又补充了两句, “情况不大好, 她身体极其虚弱, 血压很低, 贫血, 营养不良,我们这里是军医院,主外科,我就只查出这么多病。”要去省城大医院仔细检查,应该还能查出不少。
“她现在这样, 最好还是查查。”军医看那村妇模样,估摸着又是一个可怜人,类似的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之前还有吃老鼠药的,这位看着比吃老鼠药的还惨,他就“隐晦”的提醒了一下,
“我刚才已经给她挂了葡萄糖,等会应该就能醒。”
萧北晨听到军医说周川营养不良,面上有些不自在,他恍惚想起她从早上到现在还没吃早饭呢。
大家又是一阵沉默,田大姐叹了一口气:“等她醒了再说!”说到底,他们只是外人,等她醒了,看她自己怎么个态度。
马政委如今知道人没事,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再看老头还在这里,就劝道:“师长,你去忙,这里有我们呢。”
老头看了看,也觉得自己如今在这里没甚用处,朝田大姐交待了几句就走了。
萧北晨看着周川被推进了病房,他跟田大姐打了声招呼就准备回去,田大姐看他个罪魁祸首这么干脆的就走,忍不住想骂人,可再一想他一个大男人待在这陪房也不合适,于是嫌弃的朝他摆手,让他赶紧滚蛋。
萧北晨都要走,马政委再留着也没必要,于是两个人一起往外走。
在医院的走廊里,马政委就劝战友:“北晨,你这脾气也改改,这次运气好,周川同志人没事,要是....你身上的这身绿皮估计就得被扒干净了,你还是改改你那破脾气。”
真要弄出人命,不光是他,连带着孙军,全都得脱了军装,运气好,能去个县城的派出所当个小公安,运气不好,那就只能回乡下种地了。
想想就亏死。
萧北晨没有接马政委的茬,反而转过头定定看着马政委:“老马,我真的是个忘恩负义的人吗?”
马政委叹气:“北晨,你怎么还不明白?这根本就不是忘恩负义的事情,你被周川同志套住了,她就是觉得咱们得着实惠、得着好处了,她却被...被孙军给蹬了,心里不平衡,心里有怨气。”
“刚好你脾气又硬,对人凶巴巴的不说,还误会人苛待你儿子,人家正委屈着呢,你那么干,人家能不恨你么?”
两个人脾气都不好,针尖对麦芒,就打成这样了,哎哟,早知道,他就不让人上北晨家去了。
萧北晨有些出神:“老马啊,我怎么觉得她不是这意思呢。”
马政委以为他想到死去的那些人了,就拍拍战友的肩膀:“北晨,别想了,打仗怎么可能不死人?周川同志替他们可怜,也是替她自己可怜,我们的立场不同,她对我们有误解,很正常,可我们自己得明白,我们只是运气好才活了下来,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不过,我们确实有些膨胀了,人家骂的也不全错,才胜利没两年,一个个就抛弃糟糠,找城里小姑娘.....但这个,跟我们俩没关系,你就别多想了。”
萧北晨眼神还是有些恍惚:“老马,其实好多次午夜梦回,我还经常梦见二蛋、大牛他们,他们像是在跟我说话,可我又听不清....”
马政委听到熟悉的名字,鼻子一阵发酸,他一把揽住战友:“走,跟老哥喝酒去,我那还有一瓶茅台。”
萧北晨摇摇头:“不了,我得回家熬粥去!”
马政委以为他是给家里的一双小儿女做饭,就没再提喝酒的事,北晨也是可怜,两口子好不容易熬到解放,终于不用分散两地能好好过日子了,偏偏又遇上难产.....
两个人刚走到卫生院门口,就碰到匆匆赶来的孙军,马政委眼神有些复杂,真要说起来,今天这事全是孙军惹来的,可他没法责怪他,他简单跟他说了情况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