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牛妹见他这副烂泥抹不上墙的样子,气得摔摔打打,骂骂咧咧,骂他不管家中事务,骂他没有当家人的样子,骂他没个正经的,骂他为了那个煮饭婆没出息,开春了该拉牛耕地了,他却一天拖过一天,变成了烂泥一样的人。
醉酒的美国佬立即恼怒了,嘴歪眼斜地骂:
“这老婊子,反了!反了!”
他前倾着身体,想要走过去揪住放牛妹来打,往死里打。
放牛妹立刻大跨步跑开,嘴里继续骂着,身子认怂嘴巴却从不吃亏,不断地撩拨着对方的怒气。
其余人都躲到别处去,怕惹这个酒鬼。
这种令人胆战心惊的情况,几乎每天都在上演,美国佬每次回到家就习惯性地要去找放牛妹的麻烦,等闹腾够了,才心满意足地爬回二楼的卧房,倒在床榻上,睡死过去。
不知哪一天开始,美国佬突然恢复正常,自觉地戒掉了酗酒的毛病。
他也学着大儿子的样子往头上抹头油,对着镜子细捋每根发丝,穿着上也一改不修边幅的样子,他整来一套亮崭的西装行头,对着镜子转来转去地看,他觉得自己和十八岁的小伙子差不多,年轻,连步伐也变得松快。
他开始频繁地下城去,说是做生意。
放牛妹觉得他有些奇怪,便问是什么生意。
美国佬恼火地拍着桌子,用很冲的语气说:
“你一个女人,问那么多男人的事情干什么,你又晓得些什么。”
放牛妹吃了一瘪,忍了忍气愤,在心里咒骂道:
“老短命的!盼你早点死呢!”
英华转着滴溜溜的眼睛,挨在父亲的身边,撒娇似的说:
“爸爸,你带我去吧,我也想见识见识你做生意的本事。”
美国佬就愿意听软话,他是吃软不吃硬的主,高兴了,就带着小儿子,一去好几天才回来。
美国佬还给英华买了一个当下最时兴的俄罗斯方块游戏机,没进家门之前交代他说:
“这两天在城里的事儿,谁也不能说。”
英华只顾玩游戏,想也没想就爽快答应:
“好!”
美国佬又下城去了,说是忙的很。
蓝河村小学春季开学了,这天荔香住学校值夜班,不回来。
放牛妹背着桃之在厨房里洗洗刷刷,预备填猪食进锅里煮,英华在灶台下丢根柴火进灶膛,一面不耽误手里的游戏,玩到入迷,两耳空空,听不见别人的叫唤。
“小太保,小太保。”
放牛妹转身出去看了看外面,确定没人后,再次跑回来,推了推英华,一连叫了好几声后,才小声地问:
“小太保,给妈说说,你在城里这几天是跟谁睡的?”
英华觉得这个问题问得奇怪,但还是回答了:
“跟我爸睡!”
“就你两个人?睡一张床?”
“嗯,我爸跟我睡一头。”
英华手指不停地按着游戏机,眼睛抬也不抬。
“不过,后来我醒了,发现我爸就不见了。”
放牛妹心里一沉,停下手里的动作,沉声地问:
“那他去哪了?”
“他不在我这头了,他和阿姨睡一头呢,我自己一个人一头。”
怒气蹭地冲向天灵盖,早就知道他还是不老实,放牛妹咬咬牙又问:
“哪个阿姨?你认得吗?”
“不认识,她说她从伐木场来的。”
好你个美国佬,带着儿子和野女人睡一床,这样的事只有畜生才干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