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到了火烧眉毛之际,只能先逃再说。
反应迅速的放牛妹抱起桃之扛到肩膀上,用一只手死死地钳住,另一只手扯上荔香,脚步生风地往王屋村里跑。
把庄稼人的力气,无穷无尽地使出去。
受惊的桃之,皱起脸哇哇地哭得通红,声音在山峰下响彻。
她们径直地朝着小路跑,跑在迂回曲折的巷子中,直到找到二妹的婆家门前。她们慌不择路地冲进去,碰上亲家一家子正在吃着晚饭,一桌子的人都吓了一大跳。
放牛妹急头白脸地跪下来,哭喊着请求亲家帮忙藏起儿媳,连声音都变了调:
“快七个月了,不能打呀,作孽呀!”
在乡下最隐秘的地方只有仓廪,荔香再次躲了进去,心有余悸,肚子里的孩子轻轻地动了动,似乎在安抚她。
才刚锁好仓廪门,计生办的人已经追进来了,他们气势汹汹地要求王家交人。
带头的董四莲气愤地指着放牛妹的鼻子说:
“朱放牛妹,我去你家动员过的,你口口声声给我保证没这回事。今天你得把你儿媳交出来,你这是违法的,知不知道!”
“啊呦,没有这回事,哪有这回事。”
放牛妹一边摇晃胳臂哄着怀里还哭着的桃之,一边平息自己的喘息,她宽心地矢口否认,试图再次遮掩过去。
“大家都长两只眼睛,都眼睁睁地看清楚了,你总不能说大家都看错了吧,你现在得把人交出来,不然今天这个场面没法收拾了。”
董四莲盛气凌人,就差动手打人了。
场面进入僵持和对峙,屋内屋外很快地围上了许多王屋村的人,他们伸长了脖子观望着。
董四莲环顾四周,发现情形越来越严峻,脸上露出铁了心似的表情。她准备来硬的,于是招呼其他来人命令道:
“你们去借个竹梯,上去把屋顶捅了,他们不放人那就一直捅!”
“大家有话好好说,不要搞野蛮这一套。”
这时,亲家王公站出来说话了。再不说话,他家仅剩的半边房子也要塌了。
亲家王公是吃公家饭退休下来的,是讲道理的人。
他昂首摆出一副官家人的气派,慢条斯理地对来人说:
“这房子你们可不能捅,我们属王屋村,和你们蓝河村不相干,今天她们是来我家做客,你要执法,这地点和时间,都不对。”
人群喧嚣起来。
“你们蓝河村抓人,为什么砸我们王屋村的房子,没道理的!”
“好大的官威,我们王屋村的人可不归你们管!”
“你们今天敢砸我们的房子,我们今天就闹到你们蓝河村去!”
……
七嘴八舌的话不断传来,王屋村王姓宗族的人很团结在镇上素来有名的。
计生办这些人一时之间也不敢有所动作,这确实算是越过地盘执法了。
“这样吧,你们先回去,我会给她们做思想工作的,一定给你们满意的答复。”
亲家王公为剑拔弩张的两边做个转圜。
董四莲摆摆手,作出让步的姿态,她转头对放牛妹说:
“我们现在先回去你家,你们最好在七点以前回来,好好地把人交给我们,什么事也没有。否则,我安排人拆你家的房子!那房子我看了,刚盖的,挺好的也挺新的,到时候可别后悔!”
撂下话后,她带那些人扬长而去,他们手中的手电光在彻底拉下的夜幕中扬上扬下的,像不可违抗的火舌。
“亲家公,咋办呀!”
团团乱转的放牛妹,全然没了主意。
“你们躲在这也不是办法,王屋村也好多被拆了,他们也迟早会拆你们的房子,孰轻孰重,你把握好了做决断吧。”
来劝放牛妹的是亲家小老婆,大老婆早就死了,据说大小老婆曾经和平共处过十多年。
亲家王婆吩咐大儿媳:
“你再去做点饭菜来,她们肯定还没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