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哑嫲婆别凑过去,她精神不正常的,万一发疯把你们给祸害了。”
小学生并不着急回家,他们绕着田埂小路走到圳沟小桥,又回到水泥路上,但和自言自语的哑嫲婆距离得远远的,很安全。
太阳快要落下山,飞鸟在空中盘旋几圈仍然不舍得还巢去,树上的蝉高亢的喊了一天预备鸣金收兵。
他们跳下水泥路,去折河沿的野箬竹,去掉宽阔的叶子,露出笔直韧劲的抽条。两个人学着武侠剧里的大侠的笑声和语气,摇头晃脑地说:
“好剑!好剑!”
他们有模有样地挥舞起动作,互相过招,玩得不亦乐乎,偶尔才停下来偷看远处的哑嫲婆,此时的她已经不在水泥路面上了,她和他们一样跳到河沿上,正弓着身子认真地拆解着地上的什么东西。
这条水泥路一直延伸到南边的裤子山脚下,那里隐隐约约地走来一个人,是个顶着头黄发的瘦高个。
没戴眼镜的小学生最先惊呼:
“是奥泡子!”
另一个戴眼镜的小学生眯着眼看了许久,疑惑地问:
“他来我们这里干嘛?”
“快走吧,他可是不好惹的人。”
他们立即扔掉手中的武器,慌不择路地往自己家的方向走。
奥泡子是这一带有名的未成年混混,人憎鬼厌,入室偷盗,抢劫学生,派出所和管教所进进出出的如同家常便饭。
他像发现什么似的,加快了脚步,从水泥路跳下去,跑向哑嫲婆。
他抢夺过哑嫲婆手中的黑色尼龙网,网眼上还剩两只没来得及解救成功的红冠黑水鸡,正徒劳地扑棱着翅膀,越挣扎网得越紧,可怜的鸟不断哀鸣。
他瞪着眼睛恶狠狠地怒视哑嫲婆:
“臭老太婆!你找死!”
哑嫲婆吓了一跳,缩着肩膀站起来,后退好几步,惶恐万分地看着眼前这个少年。
少年的鼻子上戴了个银色的圆环,胳膊和脖子上纹满各种奇怪的花纹,看起来格外凶狠,可眼中尚未褪去幼童般的稚嫩。
哑嫲婆吞了吞口水,喘着大气说:
“这是生命,你捉它们会有罪——”
奥泡子拖拽着尼龙网走近几步,系在尼龙网上的两根被拔下来的长棍也被拖动着撞在石块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哑嫲婆吞了吞口水,止住话语。
阴着脸的奥泡子伸手指在哑嫲婆的鼻尖前。
哑嫲婆害怕得缩起了脖子。
那根手指看起来像一条恐怖的毒蛇吐出湿漉漉的信子,充满威胁的意味。
“屌恁妈,多管闲事妨碍着我发财!”
哑嫲婆浑身止不住地发抖,她努力调整呼吸,决定和这个少年好好讲道理。
“好孩子,捕鸟是不对的,你年纪这么小,应该在学校里好好读书的。”
面无表情的奥泡子扔掉尼龙网,两只黑水鸡随之发出一连串低沉的“嘎啊”的惨叫,仿佛预知即将命丧在这一刻。
少年挥舞的拳头结了一层灰白的茧,那是他打过无数次的架,打遍全镇其他的混子,在无数次血泊中练就的勋章。
一直以来,他仅靠这双赤手空拳保护自己。
哑嫲婆害怕得闭上眼睛,不寒而栗。
奥泡子下手从不废话,一记重拳毫不含糊地朝着对方的太阳穴砸下去,他最享受眼看着挑衅过他的人瞬间倒在地上。
他恶狠狠地抬脚踢了好几脚,踢在这个完全伏倒在地无法动弹的老人身上,同时发出阴森的笑声,叫嚣着说:
“起来啊,老不死的东西,别给我装死!”
挨过一记重击的哑嫲婆一时没觉得痛,脑子里失血的瞬间像暴风来临前的宁静,海面上一只鸟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