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渝州城里,曲艺最好的,一个是学院里的夫子,另一个就是楼里的姑娘。且不止琴,棋艺,画技,也都是学院的夫子和楼里的姑娘们不分伯仲。
至于哪个更好,确实是难以评估,毕竟夫子们自恃身份,不会进楼里,哪怕是切磋技艺。
苏小莫眼睛亮晶晶的,直接跳过夫子们的介绍,只一心要听姑娘们的消息。
这几位姑娘,都出自同一个楼,名曰飞花楼,乃是渝州城最大的销金窟。楼里姑娘,各有所长,且都颇有建树。有调香的,有烹茶的;有跳舞的,有唱曲儿的;有弹琴的,有下棋的;有读书写字的,有画画的,甚至还有会骑射的。只要你有爱好,总能找到对应的姑娘。
苏小莫拍手叫好,还得是古人啊,这么高雅又齐全的娱乐方式,亏他们想得出来不说,还都愿意费时费力去培训投资。这魄力,这眼界!衬托得自己这个只想做美妆挣点儿小钱的梦想,都显得那么的小儿科。
啧啧啧。
奶娘继续说,苏小莫听得头都不抬,甚至拿起笔,开始做笔记。
说那擅琴技的姑娘,叫做绿绮,乃是古时失传的名琴。
苏小莫一脸问号:嗯,司马相如知道这事儿吗?
说那棋艺精绝的姑娘,叫做玄素,意思就是黑的白的棋子。
苏小莫:嗯,这个时代的唐太宗会是谁呢?何况,若身在棋局,又怎能只做棋子,要自己,肯定做那执棋之人!但是转念一想,这些姑娘,能做棋子大概都是幸运。
默默叹了一口气。
说那爱读书又写得一手好字的姑娘,叫做漆烟,是顶顶金贵的一种墨。
苏小莫:完了,又有对不上的东西出现了。
最后说那画得一手好丹青的姑娘,叫做银朱,就是一种颜色吧,具体什么颜色奶娘也没能形容出来。
苏小莫谢过奶娘,让人下去休息,然后就屁颠屁颠进了书房,却到处都没看到苏添选的影子。
问了管家才知道,如今过了正月十五,开了朝,忙公务去了。
哦豁,只能等晚间大家都在的时候一起商量咯。
其实苏小莫心里有些没底,这个时代,虽然比较开明,但是闺中女孩儿的名声,到底还是要紧的。家中的兄长明理守礼,却和父亲一样是最支持自己的。可母亲不同,她身为女子,知晓女子的不易,定想要将风险扼杀在摇篮里,且是家里最为思想守旧传统之人,只怕很难说服。
原想着先跟爹爹勾兑好说辞,如今看来也是凑巧……
但是无妨,今天晚间先跟爹爹商量好,然后争取到哥哥的赞成票,明天三个人一起说服母亲不就好了。
真是个小聪明鬼儿啊。
可惜结果,跟苏小莫的设想有些不一样。
苏添选是表示赞成的,苏清尘却是坚决反对。
苏小莫问他反对的缘由,他也说不上来,但是态度很坚决。
苏小莫并不认为他是有读书人的自傲,所以更加难以理解他。
反倒是苏夫人,表现出了意料之外的开明——她欢欣鼓舞地表示了赞同。
她说,原本自己小的时候也是爱闹腾的,可是家里不许,导致她现在都还有些遗憾。但是苏小莫不同啊,她年纪小,什么女子的名声都还跟她无关。且她自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在做什么,那就行了啊,完全不担心。
她还说,不管苏小莫是请姑娘们来家里教习,还是苏小莫去飞花楼都可以,只是一点,发生的事情一定得告诉她,算是弥补一下她没能去逛楼子的遗憾。
几番话,听得三个姓苏的目瞪口呆,久久回不过神来。
苏清尘带着苏小莫离开后,苏添选笑着说:“我以为琼妹你会反对的,没想到你也是个皮的。”
“人生能肆意的时光本就不多,尤其对女子更为苛刻。如今我们还能护着她,便都随她去吧。我知道她因为我的病,心里有些自责,可是我已经很高兴了,哪怕后面没有治好,我也很高兴了。我的莫儿啊,她原本就应该随她的心意而活着。我们虽是父母,却不能以父母之名约束她的。我也许做不到帮助她,但是我想,我一定不能拖她的后腿啊。阿选,你也是这样吧?”
苏添选把夫人拥进怀里:“是啊,莫儿就该随她自己的心意活着。”
拎着一壶热水进来的采薇正好看到这一幕,见惯不怪的她不仅没有回避,甚至还撇了撇嘴翻了个白眼:“你俩这矫情又黏糊的劲儿,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过去?”
“过不去的,到老了也要这样。你羡慕吗?”苏夫人故意得意洋洋地逗她。
“切!”采薇潇洒地一甩头,翻着白眼出去了。
“琼妹,这采薇,也二十多岁了,还不考虑婚配吗?”
“哎,她当初看上的那人,上了战场就再没消息。她等啊等的,错过了最好的年纪,也歇了婚配的心思。我也劝过,没用,犟得很。”
“那……”
苏添选刚接了一个字,就被去而复返的采薇打断了:“你俩黏糊就黏糊,背后嚼我舌根做什么,真是一点正形也没有。”
苏夫人笑骂:“去忙你的去,不说你了。”
“哟,这还指使上我了。呸。”
采薇来到院子里,本来是打算去看看小姑娘们在干啥的,可刚一抬步往那边走,就听见西厢那边的小书房里传来了争执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