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娘一起在神像下方跪拜片刻,我微微转头看向她。花神庙里并不十分明亮,几束柔和的光线透过雕花的窗棂,斑驳地洒在娘那张端庄秀美、清丽温婉的脸上。娘今日特意穿了件素雅的淡蓝色衣裙,裙摆随着她虔诚的跪拜轻轻摆动,如同水面上泛起的涟漪。薄薄的脂粉下,娘的脸微微透露出一丝黄气,那是岁月和辛劳留下的痕迹。眉心隐隐的竖线虽因近来银钱问题的解决已经淡了不少,但要想完全修养好,想必还需不少时日。熬夜、操心,这些年娘为了这个家付出了太多,她的容颜也因此受到了损害。我暗暗决定,以后一定要让她过得舒心快乐,再也不用为生活琐事而烦恼,并准备加快进度,早日拜访那位传说中的李老,请他为我们指点迷津,让家里的香料生意更上一层楼。
待许愿结束,爹也添了足足的香油钱,我们一家三口便动身往明觉寺去了。马车里,我好奇地问爹求了什么愿,他乐呵呵地说:“希望我们的香料生意越做越好,能成为这方圆百里首屈一指的大户人家。”爹的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显然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憧憬。他接着说:“当上县丞已是八九不离十之事,但可不能因此就不事生产。皇粮不下县,咱们还是得靠自己的双手来创造财富。等以后做了大官发达了,再做其他安排也不迟。”
我听着爹的话,心中却有些忧虑。朝廷给的官位固然能带来体面和权力,但那点微薄的俸禄又怎能支撑起全族的风光富贵呢?历朝历代,那些显赫的大族又有哪个是单靠俸禄供养全家的?只要你足够位高权重,下边的人想“孝敬”你,还要找门路呢!想到这里,我不禁微微蹙起了眉头。娘也似乎听出了爹话中的不妥之处,她很不赞同地看着他,但娘一向敬重爹,到底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那声叹息仿佛承载了无尽的担忧和无奈。唉,看来今生要早做打算,从根源上改变爹爹,让他不要因为贪婪而葬送了自己,也给全家惹来祸端!
马车一路颠簸,终于来到了明觉寺的山脚下。此时已是晌午时分,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地上,形成一片片光斑。我内里灵魂已是花信年华,比现在的娘亲还要大上一岁,自然羞于被娘抱着,坚持要自己走。爹拉住娘的手,光笑笑不说话,只是用鼓励的眼神看着我。我深吸一口气,迈开了步伐。然而,山路崎岖,没走多久我就气喘如牛,再也走不动了。
我瘫坐在路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汗水顺着脸颊滑落。这时,爹才姗姗来迟,站在我跟前。他的眉眼角弯弯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揶揄,嘴角上扬着仿佛在看我笑话。娘见状嗔怪地瞪了爹一眼,连忙走到我身边给我擦汗喂水。爹也拿出点心和烧饼给大家垫肚子,那烧饼散发着诱人的香味,让我暂时忘记了疲惫。
总算是休息好了,爹一把背起我,又拿上水葫芦,只留给娘一个已经空了不少的扁扁干粮袋。我趴在爹不算宽阔的背上,温热的体温从背上传过来,让我一阵恍惚。多少年没有被这样背过了?原来我还没忘记这曾独独属于我的温暖。我搂住爹的脖子,把一边脸贴在他背上,心中默默地说:“爹爹,希望你今生不要辜负娘亲,也不要辜负我。我会做个争气的女儿的,让你和娘享受一辈子的荣华富贵!”
明觉寺的规模宏大,陈设华丽,远非小小的花神庙可比。香火更是旺盛许多,即便今日并非年节,往来香客仍然络绎不绝。他们或虔诚跪拜,或默默祈福,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对生活的期许和渴望。不时有小沙弥穿梭其间,指引香客到各处参拜,他们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仿佛能驱散人们心中的烦恼。
娘亲一开始还有些紧张,她紧紧握着我的手,生怕我会有什么异常反应。等遮遮掩掩地看了我许久,见我没有任何异常表现后,她总算才彻底放下了悬着已久的心。看着娘亲如释重负的样子,我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我知道,无论前世今生,她都是最疼爱我、最关心我的人。
然而,谁都不知道我心里已经是惊涛骇浪。因为到了这明愿寺我才想起,这场景似曾相识。在记忆中遥远的前世,娘亲也曾带我来过这里。那时爹整日为筹钱奔波劳累,娘辛苦多时终于绣完了那一套令人惊艳绝伦的绣品。她满心欢喜地带着我来到明觉寺,祈求佛祖保佑事情顺利。我还记得当时娘亲的眼睛被烛火熏得泪水直流,但她依然坚持着完成了所有的仪式。
想到这里,我忽然感到一阵大脑的抽动,紧接着便直冒冷汗。那疼痛如同千万根针同时扎入我的脑海之中,让我痛不欲生。我踉跄了几步,差一点就栽倒在地上。娘亲见状大惊失色,她连忙扶住我关切地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摇摇头说:“没事,可能是太累了。”但我知道这并非简单的劳累所能解释得了的。那疼痛仿佛在告诉我什么重要的信息,只是我现在还无法完全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