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嬴政听闻到王祖父的安抚之言后,努力的将脑海中的各种杂乱念头抛开,然后深吸一口气,迈着坚定而又缓慢的步伐朝着高台走去。
只见他神情自若、步履从容,丝毫没有被周围众多目光所影响。
当小嬴政逐渐靠近高台时,台下那些宗室族人们不禁纷纷投来了关注的目光。
他们惊讶地发现,此子年纪虽小,但心境竟是如此淡定沉着,比起他的父亲赢子楚当年可要出色许多。
想当初,赢子楚回归秦国面见老秦王赢稷之时,整个人都是战战兢兢、惶恐不安的模样。
不过这倒也不能全然怪罪于赢子楚胆小怯懦,毕竟那位威名远扬的大魔王赢稷,其自身散发出来的强大气场确实足以令任何人都心生敬畏之意。相较而言,如今的秦王柱则要显得和善亲切得多了。
“王孙,政,拜见王祖父,拜见祖母王后!”伴随着清亮稚嫩却又沉稳有力的声音响起,小嬴政已经来到了那高高矗立的台子前,恭敬的行了一个标准的大礼。
此时的赢柱坐在上方,眼神专注的自上而下仔细端详起眼前的小嬴政来。
只见这孩子身形挺拔,面容俊朗英武,一对浓密的剑眉下是炯炯有神的星眸,高挺的鼻梁更是增添了几分坚毅之色。尤其是他那双深邃如渊的玄墨双眸,看似平静无波,内里却仿佛隐藏着无数的故事和秘密,让人忍不住想要去探究,却又无法轻易窥视其中的奥秘。
“嗯,不错!”看着如此出众的孙子,赢柱脸上不禁露出了和蔼亲切的笑容,并满意的点了点头。接着,他缓缓伸出一只手,指向王座旁边的那个空位,温和的说道:“政儿,上来坐。”
此语一出,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在场众人皆惊得瞠目结舌,一时间整个场面鸦雀无声。
要知道,大王邀请子孙与其一同就座于王座之上,这样的举动背后所蕴含的深意实在是非同小可。
而一直静静的站立在台下的赢子楚,听到这话后,原本低垂的头微微抬起,嘴角悄然浮现出一抹不易被人察觉的微笑。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坐在一旁的华阳王后,却是眉头紧蹙,脸色也变得有些阴沉起来。
然而,面对如此巨大的诱惑,小嬴政并没有立刻欣喜若狂地冲上前去。
相反,他先是面露惊讶之色,随后很快便恢复了镇定,恭谦有礼的回应道:“王祖父,您的厚爱孙儿心领了。但此举实在有违礼法规矩,孙儿万万不敢……”
尽管内心深处对于那个象征着无上权力的王座充满了向往,但小嬴政十分明白何事可为、何事不可为,始终保持着清醒的头脑和应有的礼节。
“规矩?”赢柱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只见他缓缓站起身来,双手负于身后,身姿挺拔如松,居高临下的俯瞰着台下的众人,眼神之中透露出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规矩乃是由人所制定,寡人如今身为秦王,这规矩自然也是由寡人说了算!又有何人胆敢在此妄加议论?诸位宗亲,你们可有人觉得此举有所不妥啊?”
赢柱的声音不大,但却清晰的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仿佛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
此时,台下鸦雀无声,没有人敢与秦王唱反调。
众人面面相觑,心中暗自思忖:这可是秦王啊,谁敢轻易得罪?于是乎,大家纷纷齐声高呼道:“全凭吾王意志!”
就在这时,坐在一旁的华阳王后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她很快像是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一样,立刻闭上了嘴巴,不再言语。
赢柱转头看向自己的孙子嬴政,微笑着说道:“政儿,你听到了吧?他们都在叫你上来呢。”
嬴政抬头看了一眼赢柱,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起身走上前来,稳稳的坐到了王祖父的身旁。
待到嬴政入座之后,赢柱看着眼前这个孩子,轻声问道:“政儿,你在赵国为质期间,可曾受到过什么委屈?”
嬴政闻言,略微迟疑了一下,然后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回王祖父,孙儿确实受过一些委屈。”
赢柱点了点头,接着追问道:“那么,如果有朝一日你成为了秦王,面对曾经让你受苦受难的赵国,你是否会选择直接出兵报复呢?”
赢柱这番话看似简单,实则暗藏玄机。
他想要借此机会试探一下嬴政是否具备大局观和长远的眼光。
嬴政稍稍思考片刻,然后恭恭敬敬的回答道:“王祖父,孙儿不会这么做。先生曾经教导过我,行军打仗之事切不可莽撞行事,必须要学会隐忍。我们应当先积攒足够的实力,等待时机成熟之时,再派出大军一举将赵国消灭掉,以报昔日之仇。”
嬴政的话语虽然稚嫩,但其中所蕴含的智慧和决心却让人不容小觑。
这种想法,竟然与赢柱心中所想完全一致!
“你有师傅?”
小嬴政连忙点头应道:“回王祖父,政儿在邯郸确实有两位老师。其中一位名为姬昊夫子,作为政儿的启蒙,他学识渊博,对政儿悉心教导;而另一位老师,则出身于鬼谷一脉,名叫秦臻。”
提及自己的老师时,小嬴政的眼神中不自觉的流露出一丝崇拜之色。
赢柱听后哈哈大笑起来,朗声道:“哈哈,这个姬昊,寡人倒是有所耳闻。但没想到政儿不仅师从姬昊,居然还拜入了鬼谷纵横家门下,而且此师还是秦姓,实在是有缘啊!”
要知道,对于鬼谷纵横一派,赢柱可谓是再熟悉不过了。想当年,同为鬼谷一脉的张仪,凭借着出色的智谋和辩才,为秦国开疆拓土,立下了赫赫战功。
此时的小嬴政一脸认真的继续说道:“先生曾经讲过,纵横一脉虽然精妙绝伦,但更适用于战火纷飞的乱世。然而如今天下局势渐趋稳定,已经不再适合纵横学说大行其道。所以,先生并未传授纵横之道,反而将儒、法、墨、道、农以及兵家等诸家之学倾囊相授给政儿。此外,还有那部着名的《商君书》。”
听到这里,赢柱不禁微微颔首,表示赞许。紧接着,他饶有兴致地追问道:“既然孙儿得如此良师教导,学习了这么多学问,那么不知孙儿日后可有什么远大的志向呢?”
小嬴政昂首挺胸,朗声说道:“先生常常教导于我,大秦历代先君,无一不是为了实现那统一天下的目标而不懈努力、奋力拼搏着!政儿必定要继承先辈们的遗志,将那六国尽数扫荡歼灭,如此一来,方才不会辜负大秦王室之血脉!”
赢柱闻听此言,整个人瞬间如遭雷击一般,呆立当场,他瞪大双眼,失神落魄的凝视着眼前这个近在咫尺的王孙。
心中暗自思忖道:像,实在是太像了!
他清楚的记得,就在先王离世之前,曾经特意召见他进宫。当时,先王也是这般神情庄重的对他谆谆教诲道:“吾大秦好儿郎,切不可忘却东出之志,务必振兴我大秦江山社稷,达成那统一天下的千秋大业!”
谁曾想,仅仅过去短短数月时间,竟然再次从这位王孙的口中听到了与先王一模一样的话语。
他在心里默念:“有此曾孙,若父王在泉下有知,也可安息了。”
这番豪言壮语一出,不仅令站在一旁的赢柱啧啧称奇,就连台下众多的赢氏宗亲也都不禁在心底暗暗惊叹不已。毕竟,这样气势磅礴、壮志凌云的话语,可着实不像是能够从一个年仅十岁的孩童嘴里说出来的!
于是乎,众人对于嬴政口中所说的那位“先生”,不由得纷纷心生好奇之意。
与此同时,站在一侧的华阳王后亦是满脸惊愕之色。
她未曾料到这从邯郸来的小子,竟会有如此过人的见识和抱负。不过,尽管心中对嬴政稍有赞赏之情,但在她的心里面,那杆衡量轻重的天平依旧还是稳稳的倾向于成蟜那边。
半晌之后,赢柱方才如梦初醒般从嬴政的话语中回过神来。
他那充满慈爱的目光牢牢锁定在眼前这个英气勃勃的孙儿身上,心中喜爱之情愈发浓烈。
只见赢柱开怀大笑道:“哈哈哈哈!妙哉,此子当真不凡!这孩子好啊,这孩子好啊!如此气魄,方显我大秦男儿之本色!彩~彩~彩~”
笑罢,他微微收敛神色:“政儿,这些年你在邯郸受苦了,其中艰辛不言而喻,实乃为国立下大功一件。如今既已归来,可有何心愿?但说无妨,只要是王祖父力所能及之事,定当重重有赏!”
小嬴政闻听此言,稍作思索后答道:“身为嬴氏子孙,为大秦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是分内之事,政儿不敢奢求奖赏。”
随后他略微停顿片刻,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眸缓缓转向身旁的赵姬,继续言道:“如若赏赐,恳请王祖父将恩宠赐予我的母亲以及姬昊夫子和秦先生。这些年里,阿母含辛茹苦照料孩儿,历经诸多磨难。政儿在邯郸,也全赖两位恩师悉心教导之功。再者,此次政儿得以顺利归秦,更是承蒙秦先生,救政儿于危难之中。”
赢柱听完这番言辞,脸上笑意更浓,不禁再次放声大笑起来,其声震屋瓦:“哈哈哈~甚好!吾孙果真聪慧懂事,重情重义!既然如此,那就所有人皆有封赏!”
赢柱再次开口问道:“孙儿的两位师资,可有一同归秦?”
小嬴政连忙恭敬的回答道:“回王祖父,姬夫子称年事已高,身体已然难以承受舟车劳顿之苦,便决定留在了邯郸。不过,秦先生倒是一路跟随孙儿回到了秦国。”
赢柱点了点头,然后将目光转向一旁的赢子楚,缓缓说道:“子楚,你即刻派人务必将姬昊安全的接到咸阳。姬昊和秦臻要继续担当政儿的师资,不可有丝毫疏忽。至于其他的封赏事宜,就交由你来妥善定夺。”
赢子楚赶忙拱手应道:“喏,儿臣明白了。请父王放心,儿臣定会安排妥当。”
“三日之后,便是为先王举办葬礼之时。届时,孙儿一同前来参加。从理论上来说,政儿需要先返回雍城的秦宗庙去认祖归宗,但如今时间紧迫,已然来不及完成这一仪式。所以只能等待先王葬礼结束之后,孙儿再赶赴雍城去施行认祖归宗之礼。”
听到这个决定,小嬴政不禁大喜过望,连忙应道:“喏!”
他那稚嫩的脸庞上洋溢着难以掩饰的喜悦之情。
而站在台下的赢子楚和赵姬,此刻也都不约而同的流露出欣喜之色。
然而,如果此时阳泉君在这座大殿之内,恐怕他脸上的表情就会如同吃了苍蝇一般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