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萍水相逢的他乡之客,在危险之下偶遇的救命恩人,不过短暂交集后就要各自奔赴终点。
人海茫茫,他和她只是沧海里渺小的一粟,或许这辈子再也不会遇到。
若不是手中握着的玉环,以及耳边那句听不太清的话语。
她会以为一切只是一场梦。
许是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她好像一夜成长了起来。
明明才十一岁,本该享受爹疼娘爱,在哥哥保护下,无所顾忌的年纪。
可她却没有。
无故任性耍脾气,动不动就哭闹的性子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也不再像以前一样追着风筝跑、逗弄小花猫、什么都挑吃、躲在门后吓唬刚好进来的大哥……
每日不是在书房里拨弄算盘,就是跑到镇上大夫处,给他打下手,学本事。
很快,庄里开始种植药材,开始做点小生意。
庄里人再也不用像以往一样,靠天吃饭。
任谁看了都得说一句:“颜姑娘还真不像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娇贵小姐,一点金尊玉贵的脾气都没有。”
以至于后来她意外救下忘尘道长,得知他的身份后。
回想起寒露那天,要是她会武,要是她精通医术……是不是结局就不一样了。
所以,她违背自己良心,做了一回“恶人”,布下请君入瓮的局。
明面上看,是忘尘道长死缠烂打逼她做徒儿,但实际上,哪一样不是她抛砖引玉。
就连林子被追杀一事,也是她饶有心机,借庄里人的口散播给他听的。
当他闹着要收她为徒时,她就知道,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所以,哪怕下着瓢泼大雨,哪怕浑身是伤,她也绝不会退缩。
甚至比普通人还要多付出十倍、百倍的努力,日复一日坚持练武,深钻医毒。
因为她可以柔弱,但绝不能任人宰割。
时过境迁,飞花似雪。
颜衿沉默看向船头之人。
旧的火光被新的烛焰包裹,过去一幕幕被揉进脉脉光影中。
他还活着。
她也还活着。
还在盛京意外重逢。
那时候,她不知道他在扬州到底经历过什么。
莫名地,她想起他说过的那番话。
“不是因为董嘉柔一案。我与董文旭早在五年前就互相不对付了。”
颜衿的心一下子乱了。
五年前想要取他性命之人,会不会是董文旭?亦或者是他背后之人?
也就是说,这几年,他一直在刀尖上行走。
风过,吹开一片浮云,露出了月亮藏起来的一角。
月华洒落在她的脸,照清她微微蹙着的眉头。
她淡声道:“先回去。”
“这伙人身份很可疑,难道就这么放他们离开?”谢霖犹豫片刻,最后还是鼓起勇气,将心里担忧说个干净。
“阿衿就不怕他们将今夜之事泄露出去,到时候顺藤摸瓜,查到我们身上?”
一个未知身份的蒙面人,是敌是友尚且未知。
他敢半夜将刀伸向董文旭,必定是做了万全准备。
若是知道今夜动手之人是颜衿,他为保自己的秘密不被泄露,难保不会将刀伸向他们。
谢霖握紧手中船桨,眼里杀意一闪而过:“此人绝不能留,要不要……”
“不必。”颜衿打断了他的话。
抬头,朝渐行渐远的亮光遥遥望了一眼,语气笃定道:“他不会说出去的。”
谢霖不解:“为何?”
“因为……”她道,“我和他目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