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最后,定在了他救她的那一幕。
她的命固然重要,但他的命同样重要。
颜衿拢了拢袖子,眸中融满晴色,明得似雪:“父亲曾说过,滴水之恩 ,当以涌泉相报,更何况是救命之恩。”
“我不是贪生怕死之辈。”想了想,又说,“我会小心的。”
蒙面人看着她,没说话。
风从脸庞掠过,随着那个逐渐淡去的人影,一同消失在眼前。
很快,少女便急步返回来。
“你快看看,这里哪个才是解药?”她把怀里揣着的一大堆东西全放地上。
五颜六色的瓷瓶、方盒、圆盒、铜罐……大约十来二十个,光是看都看得人眼花,更别提一一甄别。
见对方摇头,颜衿急得团团转。
她对药理根本一窍不通,随手抓了一个,歪头看向他:“要不一个一个试?”
话音才刚落下,又连忙甩了下头,将想法摒弃:“不行……万一试的刚好是毒药呢?那不就死得更快。”
她步履蹀躞,不停绕着树桩子转圈圈,忽而眸光一亮:“对了!”
“大夫能救你!”
“我带你去找大夫!”
她蹲下身,将地上药瓶收起,又用剩下的半张披风裹好,背到身上。
问他:“能动吗?”
蒙面人犹豫片刻,抬起手臂,撑在树上,借着外力站起,可是连步子都没来得及迈,双腿突然发软。
颜衿瞳孔一缩。
见他身形像坨棉花,歪七扭八的,仿佛下一刻就要摔倒在地。
想也没想就站起来接住他,将他手臂绕过她的后脖颈,落在肩上。
刹那间,男子沉甸甸的重量全都压在她瘦弱的小身板上,透过他僵硬的身躯以及难以挪动的双脚。
她清楚意识到,虽然他的毒减缓了发作,可若是没有解药,神经会一直处于麻痹。
还没能走几步,二人齐齐摔在地上。
颜衿只觉手肘、膝盖、掌心……顿时袭来一阵刺痛。
平日里用香膏精心养护的肌肤,此刻也被凹凸不平的沙石磨出了一道道悚人的红痕。
可她没有矫情,也没哭鼻子,忍着疼痛爬起来,凑到他跟前。
晃了几下手,又推了推他:“你还好吗?”
许是见对方神色恹恹,她慌得牙齿都快打架:“别睡!”
“睡了我就真扶不动你了!”
然而对方昏昏沉沉,像是没有一点力气,又像是根本听不见她的呼唤。
她咬紧牙关,尝试将他扶起。
可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小身板,力气实在是太小。
根本撑不了多久,走了不到几米远,便再次重重跌落在地。
她没放弃,试了一次又一次……
直到再一次因为筋疲力竭摔倒在地。
脑海里不断往外溢出的,皆是护卫一个接一个死在她面前,而她无能为力的画面。
她侧首,一错不错望向对方,像是怕他也会落得魂归他乡的结果,泪水控制不住地流了出来。
“怎么办……”
“我扶不起你……”
“我明明可以救你的,可我扶不起你……”
这一刻,她像即将决堤的大坝,哭得不能自已。
伸手难见五指的林子上空,忽然闪电飞过,闷雷滚动,有细小雨丝飘落,覆在人脸上,冰冰凉凉的。
转瞬之间,噼里啪啦的雨点砸在大地。
有的砸在他身上,有的砸在她身上,冰寒蚀骨。
像是某个机关,一下子把自怨自艾的少女敲醒,滂沱大雨打在脸上,若疏柳之姿,若摧残之花。
隔着重重雨幕,她突然止住了哭泣,双手撑地爬了起来。
似乎有什么不一样,又似乎一点也没变。
她暗暗道:“你不会有事的,我能救你,我肯定能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