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先生，这边请。“

建设银行VIP室的门无声滑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室奢华。巨大的落地窗外是上海陆家嘴的天际线，玻璃幕墙上倒映着客户经理小林恭敬的微笑。她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大红袍，动作优雅地放在张建国面前的水晶杯垫上。

张建国在真皮沙发上坐立不安，仿佛身在梦中。这种环境对他来说太过陌生，就连呼吸都不自在。沙发太软，他甚至不知道该把手往哪里放。记忆中的银行，永远是大厅里漫长的队伍，和柜台小姐不耐烦的眼神。

“资金已经在路上了，“小林的声音轻柔动听，“很快就能到账。您稍等。“

张建国点点头，目不转睛地盯着桌上那台最新款的苹果电脑。屏幕上显示着他的账户信息，光标在那里一闪一闪，像是在等待什么重要时刻的到来。

“叮咚“——手机短信提示音在寂静的VIP室里显得格外清脆。

“尊敬的客户，您的账户收到转账795万元......“

张建国的手抖了一下，差点把手机摔在价值不菲的波斯地毯上。那一长串数字在他眼前跳动，恍如幻觉。这笔钱比他这辈子见过的都多，甚至超过了他在工厂干二十多年的工资总和。

“恭喜张先生！“小林眼疾手快地扶住他的手机，热情更甚，“我们银行有很多适合您的理财产品，比如说......“

接下来的半小时，张建国像是坐在大学课堂上听高等数学。什么“结构性存款“、“外汇理财“、“资产配置“，每个字都认识，连在一起却变成了天书。但有一句话他记住了：从今天起，他成了“尊贵的私人银行客户“。

“这是您的贵宾卡，“小林双手递上一张金光闪闪的卡片，仿佛在递送某种神圣的信物，“全国各大商场都有特别优惠，随时为您提供专属服务。“

走出银行大门，上海六月的阳光是那样的刺眼。张建国摸了摸口袋里的贵宾卡，金属的触感让他确信这一切不是幻觉。他站在建设银行大楼前，被来来往往的白领们撞得东倒西歪，却感觉自己像个隐形人。

路过国金中心的商场，他第一次认真端详起橱窗里的奢侈品。LV的包包、江诗丹顿的手表、爱马仕的丝巾......这些以前连名字都不敢念的东西，现在似乎都触手可及。

“要不要给秀芳买个包？“他暗自盘算，“反正现在......“话没想完，手机又响了。

这回是房产中介小刘：“张先生，房子过户手续已经办完了。钥匙您什么时候方便来交接？买家催得紧......“

这通电话把张建国从暴富的喜悦中拉回现实。对啊，他还得回去收拾房子。那个住了二十多年的家，马上就要属于别人了。这个想法让他心里没来由地一阵发慌。

推开家门，屋里静得出奇。李秀芳去买菜了，孩子们还在学校。老旧的防盗门发出熟悉的吱呀声，这声音他听了二十年，有些烦人，现在却让他有种说不出的怀念。

厨房里，李秀芳陪嫁的铁锅上积满着油渍。那是他们结婚时老丈人送的，说是传家宝。二十年来，这口锅见证了他们的酸甜苦辣。灶台边散落着早上煮面的面条渣，她总是这么粗心。张建国伸手擦了擦，动作出奇地轻柔。

窗台上那盆绿萝郁郁葱葱，是去年王大妈送的礼物。李秀芳总说自己没有养花的天分，可这盆绿萝在她手里，居然活得比谁都好。叶子油亮油亮的，藤蔓都快爬到天花板了。

客厅的墙上，密密麻麻地画着小虎与姐姐的身高刻度，旁边歪歪扭扭地写着日期。最近的一条是一个月前量的，小家伙又长高了两公分。这堵墙，记录着两个孩子的成长，比任何相册都要生动。

张建国在沙发上坐下，又掏出手机，反复确认那条短信。七百九十五万，这些数字依然刺眼，但似乎不再那么令人兴奋了。

他闭上眼睛，努力想象在希腊的生活。

爱琴海边的别墅，阳台正对着蔚蓝的大海。茜茜穿着漂亮的裙子，在贵族学校里用流利的英语和金发碧眼的同学谈笑。小虎在花园里骑着小自行车，不用再和邻居家的孩子挤破旧的滑梯。李秀芳终于可以像个富太太一样，去美容院做护理，买漂亮的衣服......

至于他自己，虽然只能当个保安，但有这么多钱在手，腰板总能挺得直一些吧？再也不用看人脸色，再也不用为工作发愁......

“叮咚。“又是一条银行短信。这回是理财产品推送，说什么“年化收益率8%“，“本金保障“。

张建国苦笑着摇摇头。这些他都看不懂，但没关系，有钱就好。钱能使鬼推磨，解决一切问题，不是吗？

外面传来脚步的声音。是李秀芳买菜回来了，像往常一样手忙脚乱地找钥匙。这个门锁和她较劲了十来年，每次进门都要摆弄好一会儿。她总说该换个新的，现在......好像不用换了。

“老张，你回来啦？“她提着菜篮子进来，声音里带着不自然的颤抖，“钱......到帐了吗？“

“嗯。“张建国指指手机，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

李秀芳放下菜篮子，环视着这个生活了二十年的家。每一件家具，每一个角落，都承载着太多回忆。她的目光在屋子里游移，最后停在那些需要处理的家什上：“这些东西......“